“好,我不會再稱他們為叛軍。”他答應,很鄭重。
他願意答應,卻還很難完全褒獎這一支險些推翻大魏的隊伍。
忽得,房門被急促地敲了敲。
“侯爺,慶州急報!”榮禮的聲音響起。
大半夜送來的信件,多半不是什麼好事。秦獨蹙眉,将人喚進來:“進。”
榮禮進門,将信件呈與秦獨。
秦獨拆了信,展在桌上與段懷容一起浏覽。
[西北遊族大軍壓境,慶州邊境已失一城,另有三城岌岌可危。]
在數行文字中,兩人幾乎同時捕捉到了這一條消息。
“遊族一定是探查到了魏土朝廷早已外強中幹,這才突然大軍壓上。”段懷容想到遊族細作在京城一月有餘,不寒而栗。
秦獨不解:“他們還有質子在朝,竟敢出兵?”
質子本就是兩國不開戰的籌碼,如此一來豈不是将他們自己人送上死路。
段懷容目光冷冷,早已看透:“如果能得千萬頃魏土,一個質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緊接着,他饒有意味地問道:“況且,你怎知遊族皇室的人,都想這個質子活着?”
秦獨倒吸一口涼氣。
當年三王掙儲都是明槍暗箭、數不盡的陰謀陽謀。想必,哪裡的皇室都是如此吧……
他不得不折服于段懷容與生俱來的眼界與城府,能夠看透諸事的本質。
“魯潛覆已經率三萬慶州軍禦敵了,應當能有所成效。”秦獨看了剩下的内容。
魯潛覆是襄國公家世子,而襄國公是武将世家,在名聲功勳上有些傲氣,大抵不會怯戰。
段懷容深思:“現在要緊的,是别讓朝中的消息再傳出去。京中的遊族細作在暗,我們揪不出,那就隻能從内賊下手。”
攘外必先安内,不然前線将士再勇猛,都是無用功。
此刻,他竟深感無力。
如若自己能是龍椅上那個人,必然一道旨令肅清六部,免得那些将士平白苦戰。
可他從不信什麼會一成不變,即便是那固若金湯的金銮殿。
北安侯府書房裡的燈亮到了後半夜,第二日天色剛剛亮起,段懷容就已經穿戴好出了府門。
他今日穿了身青衫,與侯府冬夜那日相似。
可現在的他,身上早已退去當時的單薄苦寒,是不可攀附的清貴之态。
“我還是去送你吧。”秦獨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他比段懷容起得更早一些,一直在等着。
段懷容無奈笑道:“去個太學而已,哪用勞動你這個侯爺随行。”
秦獨說得認真:“這太學裡不光有層層遴選出來的寒門之秀,還有諸多不成器的世家子弟在混日子。”
“那些人沒有半點真才實學可個個心高氣傲,難免見你面生又年紀輕,與你處處作對。”
段懷容從容自得:“我與别人做對,什麼時候落過下風?”
秦獨欲言又止。
想來也是,無論是提劍威懾,還是機敏的言辭辯駁,段懷容都遊刃有餘。
他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卻又忍不住。
“如果有誰在你這裡橫行霸道,你别手下留情。就算把他的胳膊、腿打斷了,我也保你無恙。”
秦獨給出了最有底氣的承諾。
段懷容聽得心底暖洋洋的,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從來沒有人可以讓他随心所欲,并承諾為他兜底。
他笑着點點頭,在那仍然關切的目光裡,轉身上了馬車。
……
太學門口很肅靜,來往的學生着月白的學服,正陸陸續續向太學裡走。
段懷容的馬車停住,待小厮掀開車簾後,他俯身出了車廂。
即刻,他能感覺正進門的學生都停住腳步,紛紛投來目光,或好奇打量或疑惑審視。
“又是哪家的公子哥?乘這樣華麗的馬車來。”
“那誰知道,看着派頭不小。”
兩名結伴的學生竊竊私語。
“诶,我聽說好像要來個助教,不會是他吧?”
“不會吧…年紀看着還沒我大…”
段懷容能聽到近前的隻言片語,即便聽不清,也能大緻猜測那些人在交頭接耳什麼。
他不在乎,自顧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