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更闌人生中第一次真正進入所謂軍事基地的地方。與他刷軍事博主視頻中看到的現代化場景不同,這裡沒有無人機、戰鬥機和導彈車,更沒有坦克和航空母艦那樣的高級裝備。
入目便是一座體型偏大的牛皮營帳,走入帳中,能聞到粗粝皮革特有的微微腥味;腳底下直接踩着泥土,與府内鋪設着地毯的腳感全然不同,處處透露着一股簡樸之氣。
簡陋的鐵架上固定着幾盞牛油大蠟,将萬堯清的影子拖拽巨大,如同一隻巨獸蟄伏在營帳壁上;桌旁最近的架子上懸挂一副半舊的鐵鱗甲,不知它陪萬堯清經曆幾多風雨,但蘇更闌總覺得這副甲胄背後有特别的故事。
“過來。”将軍把看入迷了的蘇更闌叫回來,蘇更闌在人家地盤上不敢随便撒野,很是聽話地走到桌案旁,“何事?”
“喜歡這裡麼?”将軍說:“這營帳與當初蘇闌在時别無二緻,你一直想找巫奇朵了解更多有關蘇闌的往事,今日我便先帶你熟悉熟悉。”
蘇更闌長長地“啊---”了一聲,老實道:“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
“說句沒良心的話,我對這地方除了好奇與敬畏之外,就沒什麼太特殊的感想了。”蘇更闌揉揉自己太陽穴,“我不記得自己是蘇闌時究竟經曆了什麼。”
萬堯清溫柔地包裹住他的手,“那就不想了,不重要。”
“将軍大人,我不是失憶症,也不是失心瘋。”蘇更闌忽然很嚴肅的說:“我的存在,是源于無比荒唐的穿越...呃這個詞你不好理解,轉世投胎,對,這個詞相對貼切一些。”
“我知道這種離奇的事很難取信于人,但你先前說過自己信的...所以能不能把我隻當做蘇更闌,不要當做蘇闌?雖然明明是同一個人的前世今生......”但蘇更闌必須承認自己是有點吃味的---就好像蘇闌是白月光,而他蘇更闌隻是個替身而已。
蘇闌慘死,蘇更闌重生,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帶着前世的某種宿命與萬堯清重新産生了羁絆。但蘇更闌此時此刻的腦海中并無任何與蘇闌有關的連續記憶,他是蘇更闌,隻是蘇更闌而已。
萬堯清看着他的眼神不那麼純粹,似乎在透過他看别人。尤其是進入軍營以後,這種冒犯的視線讓蘇更闌格外不舒服。
萬将軍平時細膩貼心,但今日不知怎的卻有些犯糊塗,“既然是同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那提及蘇闌又有何妨,反正你就是他......”
“但他不是我。”蘇更闌皺眉,擡眼看向面前這個蠢瓜,“他在認識你萬堯清的時候僅僅是蘇軍師而已,他身上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烙印;而我不是。”
“盡管我已經默默告訴自己很多次,我是蘇更闌,是一個外來者,擁有獨立的思想和與你們完全不同的世界文化,但沒辦法,我依然擺脫不了從巫奇朵眼睛裡瞥見的往事。”蘇更闌越說越有些急躁,“我身上好像裝着兩個靈魂,一個是被強行埋葬的蘇闌,另一個是我自己。”
“萬堯清,你不會懂的,這種不純粹、不統一的混亂感讓我時時刻刻如履薄冰!”
或許是談了戀愛就會變得敏感尖銳,蘇更闌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冒出這麼大的應激反應。
如果現在萬堯清能好好說話哄自己一下就好了,他一定會順着台階下的。
但沒有。
萬堯清眼底壓抑了一閃而過的異樣,繼續用一種不近人情的口吻強調:“不,你就是蘇闌。”
這樣執拗的态度徹底點爆了蘇更闌,他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将火氣發在了架子上的鐵鱗甲上,“你别告訴我,被你随軍攜帶的甲胄是蘇軍師的舊物。”
“沒錯。”萬堯清似有意激怒他,“這本是我的,但那日進山時他說怕冷怕疼,要求我将自己的脫給他。”
“閉嘴!”蘇更闌真服了,氣得簡直想笑,“你抽哪門子瘋啊?”
“方才在船上溫存時一副深情模樣,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憶你與其他男子的往事...萬堯清,你最好别告訴我,你對我的所有特殊對待都是因為蘇闌。”
問出這句話的一瞬間,蘇更闌就後悔了。因為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個自己并不是很想聽的答案。
“别說。”
“是。”将軍沒有迂回,而是一劍封喉般堵住了所有退路。
蘇更闌被堵地狼狽,他不可置信,同時心裡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來者皆是客】
【過後不思量】
“自從我見到那副牌匾後,就将你看做了蘇闌的代替者。”萬堯清冷情道:“否則你憑什麼認為,堂堂将軍府會毫無底線地縱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