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私宅,遠在城郊,遺世獨立,尊貴非常。
一襲青綠色長衫如瀑布般傾洩于馬背,誰能料到俊俏的玉面書生竟能如此飒爽英姿,他宛若号令千軍萬馬的将軍,與前些日子停駐在兩座大石獅子前的萬堯清重疊了。
血紅戰馬的鼻腔裡發出興奮的“突突”聲,馬蹄穩穩紮在地上,蓄勢待發。
蘇更闌怒目盯着眼前厚重高聳的門,語氣輕盈卻字字清晰,“給我殺幹淨,一個活物都不留。”
“是!”
“是---!”
霎那間,百人暗衛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殺聲。
蘇更闌仍記得在密室裡昏迷的那幾日裡,是和自己一塊掉下去的六名玉骨暗衛救了自己。
在模糊的前世記憶裡,将士們似乎也是為了保住蘇闌才莽撞放棄了苟活的機會。
聽着宅子裡傳出的一陣陣哀嚎求救聲,蘇更闌忽然開始痛恨自己,他有什麼值得被救的?為什麼總是他在闖禍然後拖累别人?
人活着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為什麼人命如草芥,而他此刻也變成了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
家丁侍女又何其無辜,為什麼我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第一次被迫接受玉骨哨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怕極了這玩意,但更怕萬堯清一劍砍了自己的腦袋,所以兩權相害取其輕才接了這燙手山芋。後來是怎麼回事呢,怎麼指示玉骨暗衛時變得越來越順手,看到殺人場景時變得越來越麻木?
“......”長久的沉默着,長久的陷入無邊際的思考。
直到裡面慘痛的叫聲漸漸停息,竟過去了3000多秒。
玉骨暗衛接連飛身而出,他們身上幹淨到沒有沾染一滴血迹,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清清白白地來到主人面前複命:“一個活口都不留。”
“陸家松呢?”
“不在宅内。”
蘇更闌面色冷硬蒼白,自己雖未沾血,但犯罪就是犯罪,文明社會的道德準則無情鞭笞着他的靈魂。
“回吧,我累了。”他垂下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拉起缰繩欲打道回府,原先平靜的戰馬忽然被驚着一樣發出尖銳嘶鳴,靈性十足的動物正警惕地盯着前方,不出片刻,鮮亮的紅衣們便殺進了不算寬敞的小巷。黑衣頃刻做出攻防隊形,将戰馬與主人嚴密保護在圈内。
“我等送主人安然突圍!”
蘇更闌卻淡定擡手,“不必。”
可算是把陸家松給逼出來了。
他從萬堯清那了解到,這個陸家松會易容術,此前見過的可能都不是真身,至于哪個是真身其實誰也拿不準。
不多時,一位看起來風度翩翩、身着華服的朗潤少年與蘇更闌遙遙相望,一匹白馬,一身白衣,哪能看出他心底之晦暗猙獰?
“蘇東家真讓我驚喜,我還未去寂聲樓拜訪,怎的您就給我送來了大禮呢?”陸家松慢條斯理地釋放着友好,但蘇更闌不為所動,“寂聲樓不歡迎你,你這叛國賊。”
“哦?”陸家松忽然大笑起來,“想必蘇先生在說笑了,丞相府忠門顯赫,何必去做那叛國賊?”
“反倒是你信賴的萬小将軍更有可能被策反吧?”
“他擁兵自重,權勢滔天,老将軍功成名就卻不懂得告老還鄉,礙了别人的青雲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喽!”
蘇更闌不屑諷刺:“既如此,陸家老丞相同樣年事已高,何不一道告老還鄉?”
陸家松的笑意漸漸斂去,“我不舍得對你下手的,可你為何步步緊逼呢?”
“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交給了将軍府,我身上沒什麼籌碼了,陸公子何不大膽一些,就在今日取了我的項上人頭?”蘇更闌大肆挑釁,“别忘了我方才下令屠殺你宅内逾百人,特别是你那些侍弄花草的園吏!”
“蘇更闌啊,你何嘗不知我早就想毀掉這座宅子,你幫了我,我得道一聲謝才好呢。”陸家松再一次大笑起來,甚至比剛才還要盡心灑脫,情緒之不穩定已經到了精神病的地步,“蘇先生原來和我一樣喜歡觀賞殺人之狀,如此緣分真叫人高興。”
蘇更闌腦子裡除了報仇雪恨沒别的,雖然有點怕,但不足以改變他今天讨公道的決心,反正出了事有人給他頂着,他就幹脆放手去幹了!
“玉骨暗衛聽令!”
“是---!”
“砍了他們。”蘇更闌遠遠與陸家松對視,沒有一絲一毫地退縮。
隻見陸家松聳聳肩,仿佛對此毫不在意。
轉眼間黑衣與紅衣厮殺成一片,不出片刻就有兩名紅衣倒下;但陸家松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戰力比普通家兵要強的多,即使是萬堯清親手訓練出的玉骨暗衛都難以在短時間内速戰速決。
陸家松專注而癡迷地望着蘇更闌,那眼神如蛇信子般在他露出的肌膚上遊走,隔着空氣都讓蘇更闌感到無比黏膩惡心---他知道陸公子慣有收藏美人骨的罪惡癖好。
眨眼間,陸家松像是發現了什麼,神情驟變!
蘇更闌鎖骨下方有一片美妙的嫣紅,雖然隻從衣領裡透出很少一片,但依然沒逃過陸家松的鷹眼。
“蘇更闌,他對你做了什麼。”陸家松狠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