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闌,這是他在現代的曾用名。
他爸媽喜歡女兒,所以懷胎期間就起了這麼個偏女孩的名字。雖然小蘇出生後就已經是闆上釘釘的男孩了,但因為他天生皮膚白嫩且五官俊俏,所以母上大人覺得“蘇闌”這名字也能用,于是就延續到了七八歲。直到有一次被壞同學取笑名字女氣才更了名。猶記得那日好鬥的小蘇頂着一張溫柔和煦的臉給對面三四個男孩全賞了熊貓眼。
改名這事由爺爺主導,取“寂靜更闌”中的二字,寓意心靈平和、安靜。嗯...高大上的理由背後其實有個樸素的立意---為了提醒小蘇不要随便打架。
穿越之事已經足夠荒唐,現下被一個穿着古怪且長相可怖的神婆子忽然叫出曾用名來,蘇更闌渾身汗毛瞬間全都立了起來,内心不禁更覺荒唐,甚至還有點不容忽視的微妙恐懼。
---你是誰?
他警惕地盯着對方。
隻見神婆子微不可查地彎了彎唇,唇角的弧度非常不明顯,但蘇更闌依然判斷出她是在笑。緊接着,神婆忽然伸出蒼老發皺的手比劃了個什麼東西---是一句手語。
蘇更闌心裡很快翻譯出那句手語,整個人在震驚中張不開嘴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本迫切尋求一個答案,但注意力卻被那隻獨眼給吸引了,深深地望進去...身邊桌椅和花瓶好像變得模糊起來,和P圖時一鍵開啟虛化功能的感受差不多。
在幻境裡,他居然看到了爺爺的臉。
“蘇先生!”
“哥!”
耳邊傳來這麼兩聲尖銳的呼喚,把蘇更闌差點飄走的神志一把扯了回來。遊走的那個片刻,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正在臨摹古董畫的爺爺。
客棧轉換成了家裡的書房,又轉換回客棧,他在恍惚中默念方才神婆的手勢,那是一個很标準很标準的手語動作---【你、外來者。】最讓蘇更闌遍體生寒的是這個手語動作來自于現代,并非本朝産物。
難道此人也是穿越而來?
蘇更闌迅速得出這一猜測。
小津緊忙擋在他身前且語速急促,“此人常年研習詭術,他的眼睛能讓人很快産生幻覺,您之後千萬要警惕。”
蘇更闌漸漸回過神來,“放心,你提醒的及時,我沒有進入你說的什麼幻覺裡去。”他一邊安撫小津,一邊朝巫婆婆投去了質詢的眼神。
甯謙疑惑着插了句嘴:“那為什麼我沒事?”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都齊齊落在了滿臉單純的甯謙臉上。然後甯謙有點不好意思的補了一句:“呃...我很小的時候不愛念書,就經常偷跑去巫婆婆的住處躲懶睡覺,按理說我天天看婆婆的眼睛啊,卻未曾有過小津所言出現幻覺的情形。”
聞言,蘇更闌不禁皺了皺眉頭。
巫婆婆的身形屬于魁梧的類型,乍一看像是男子,除了甯謙知道她是女人之外,幾乎沒有人會懷疑她的性别。這也能看出巫婆婆對甯謙的态度極為特殊,否則不會隻允許這個孩子知曉身份秘密,更不會唯獨不對甯謙釋放詭術。
蘇更闌沉吟片刻,“我想和您單獨聊一聊。”他堅定地望着她,像是毫不懼怕被帶入幻覺,但他手心早就被薄汗浸濕了。
...
将軍府内。
趙仵作正痛心疾首地掐住他哥的脖子,“你為何要将我昨夜秘密告知你的事情洩露給他人?!你讓我近日裝傻發瘋都白費了!!”
趙寬被搖晃地快吐了,但還是很努力地安撫弟弟,“你聽我、咳咳咳!你聽大哥說!”
“僅憑你我兩隻蝼蟻怎能撼動大樹?你既信任蘇東家而他又信任萬将軍,那咱們為何不順水推舟地選擇倚靠将軍府來保全性命?!”趙寬臉紅脖子粗的大吼:“蘇更闌他要查案還甯安人一個真相,你東躲西藏這麼多年還不是被那幕後之人趕盡殺絕,若你想活下去就少不了要出面支持蘇更闌。但你支持他以後呢?蘇更闌倒是有将軍府護着,你我身份低賤又該找誰庇佑?你難道打算倚靠大哥的小酒樓換取日後平安?别癡心妄想了!”
趙仵作喘着粗氣,憤恨到原地跳腳。
趙寬連忙擺手撤後,生怕弟弟又狂怒起來。
“人在這世上活着就得學會審時度勢順勢而為,否則曾經的甯安人如何慘死,你今後也會是同樣的下場!”又劇烈咳嗽了一陣,苦口婆心道:“大哥不是出賣你,這還不都是為了盡快擺脫紛争然後好好活下去啊。”
趙仵作駁斥:“他當下看重蘇更闌不假,但朋友之誼在利益面前脆弱無比!一旦二人立場相悖,你我和蘇更闌都将是被踢出局的廢棋罷了!”
“朋友之誼?”趙寬意味深長地複述一遍,然後大笑兩聲,“你當真遲鈍蠢笨,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蘇更闌早就已經是鎮西将軍的男妻了!”
許是這話太震耳欲聾,趙仵作整個人顯然愣住了。
趙寬繼續加碼:“蘇更闌本身不過是一個乞兒,幸得富庶的甯家收養為義子,表面上看風光了一年半載,但歸根結底還不是甯家一個打雜的書童?
後來古城失火甯家舉家搬遷,蘇更闌一人帶着啞人流民創建寂聲樓,那時他為了在京城地界經商,可真是沒少受白眼甚至侮辱。當時有位貴人圖他樣貌好,便出高價收他做男妻,三日後他便得到了寂聲樓那塊地皮,這其中的暗流湧動你根本就不懂!”
“我們開酒樓做生意生怕客人嫌貴,但那寂聲樓隻招待達官貴客,天價的菜品和神秘的客人反倒成了他招牌,那裡頭究竟賣的是酒還是别的,你自己好好品味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