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塵在眼前散開灰蒙蒙的霧,借着月色能瞥見三個人影從後廚内接連飛身而出。中間那個看不清臉的人像頭野獸似的胡亂逃竄,小津和甯謙默契對視後分頭左右包抄,隻見那人如猴兒似的跳上假山,然後飛快地翻身滾到池塘邊,再如魚兒般竄入水中。
小津的劍法适合近身搏鬥,在此刻竟然派不上用場,倒是甯謙的軟鞭化作魚線卷入水中,隻見他巧妙的一甩、一繞、再一扯,居然就将偷溜的魚人強勢釣了上來。剛才那一通冷靜靈巧的操作下,軟鞭在那人腰間纏了緊緊兩圈,任對方怎麼扭動都掙脫不開,可見甯謙這些年江湖拜師學藝并非虛度光陰。
“不錯。”小津收劍時評價道。
甯謙不屑一笑,“廢話。”
那濕漉漉的落水之人被提溜上岸後,一股子濡濕的檀香味侵入鼻腔,同時池塘中的水浸泡後還多了些淡淡臭氣,甯謙皺眉捂住了鼻子。
“你是何人?”他問。
灰白鬓發暴露出對方應該是位上了年紀的老者,小津蹲下身,撥開糊在他臉上的淤泥贓物,在看清他五官的一瞬間,竟愣了神。
右眼下方落着三點朱砂痣,深褐色的瞳孔泛着琉璃光澤,這樣如漩渦般的眼睛引誘着小津瞬間就喪失了神志。
“你發什麼愣呢?”甯謙不耐煩地問小津,可小津沒有回答,反而維持着蹲下的姿勢一動不動。
透過這隻眼睛,小津看到了皚皚白雪下掩埋的枯骨,看到曾經的戰友們血淋淋地撲向自己,憤怒哀怨地質問自己為什麼活着?為什麼要丢下他們?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去死?
在幻境中他頭痛欲裂,鮮血淋漓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嘶吼,他們如惡鬼前來索命,張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自己。
“不是的,沒有,沒有,不是的!”
“那一切都是誤會!将軍沒有丢下你們!”
在大片大片的血肉模糊中,一個青綠色的身影突然映入眼簾,顯得格外突出。小津拼盡全力睜眼去看,然後不可置信地放大瞳孔。
“小津!”幸好一聲尖銳的喊聲刺破幻境,把小津從混沌的意識裡硬生生拖拽出來。
小津再回過神時竟然已經大汗淋漓了,他大口喘着粗氣瞪着那人,嗓音嘶啞:“你究竟是何人,竟習得如此詭術?!”
“你方才怎麼回事,簡直入了魔似的?”甯謙緊忙把小津拉遠了些,
此時地上的老者默默地爬起來,整個過程裡的所有動作都顯得十分從容淡定,他主動撩開鬓邊長發,露出了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孔。他沒有左眼,空洞的位置由皮肉代替,随着他的動作,像有十幾隻驅蟲從眼洞裡鑽出來,惡心又恐怖。
甯謙下意識地去觀察對方,但被小津厲聲呵止了,“别看他的眼睛!”然而來不及了,甯謙已經緊緊盯住了對方。
短暫的安靜之後,甯謙松開了小津,慢慢地走向老者。小津急促地大喊:“甯謙!回神!”但甯謙充耳不聞,反而更進一步地走過去。
小津隻好準備動手制服對方,怎料甯謙忽然極其親昵地喚了一聲:“巫婆婆。”下一秒,甯謙熱絡地挽住了老者的胳膊,神情分外激動:“巫婆婆!你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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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更闌雖然是在心理上極不情願的前提下睡過去的,但這一覺睡得還不錯,把舟車勞頓的疲憊感和蘑菇中毒後的虛弱感都睡走了。
伸懶腰,哦,伸不開,因為手腳還被綁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