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宅内自然是一片死寂氣氛。
腳下踏過的一磚一瓦都餘留着活人生存過的痕迹,園子裡和屋内所有的擺設都整整齊齊,隻是都落了一層清灰,證明着此處荒廢的時日并不長。結合江湖郎中的描述,估摸着是半個月前出的事。
郎中隻說,“一夜之間甯家的人就憑空消失了,坊間都傳言甯家幾十口人被山裡的妖靈捉走了。”
甯謙安靜地觀察過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任何打鬥殘殺的迹象。所有人都不見了,似乎真是完全地憑空消失了,處處透着一股詭異。他的腳步最後停留在後廚,借着慘白明亮的月色,能瞧見砂鍋裡在人走之前應該煨着湯,隻是那湯汁此刻正散發着腐臭味兒,直熏得人能掉出眼淚。
“發現什麼了?”問話的人是小津。
甯謙轉身,看着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死對頭,沉默着搖了搖頭。
“蘇先生已經安置妥當,他臨睡前念叨着等你回去,調查甯家的事不急于一時,不如你今夜先回客棧修整一晚,待天亮後再...”小津的話沒有說完,甯謙忽然皺眉,擡手比了個“噓!”的手勢。
竈台處似乎傳來異動。
兩人都是習武之人,一個遊蕩人間時經常風餐露宿,為了躲避林中猛獸而練就了極強的耳力;另一個上過戰場,要在咆哮厮殺間随機應變,反應力自然高超精絕。
甯謙打了個手語:【左側,有人】
小津悄悄地握住了劍柄,單手回了一句:【動手】
眨眼間二人迅速調轉位置,由手執利劍的小津率先刺向聲音源頭,甯謙飛身踏上竈台緊接着踹翻可疑的柴火堆,塵土飛揚間配合極為默契,他們甚至都忘了詢問對方為何都會打手語,也忘了平時針鋒相對的鬥嘴,這一刻的兩個少年人目标一緻。
“何人藏身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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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的将軍府内,瘋癫了多日的趙仵作忽然安靜下來。
“哥...”
趙氏酒樓的東家趙寬被抓來照顧仵作弟弟,多日過去都毫無進展,夜裡突然聽見弟弟喚自己時因過于激動而當面哭了出來,“你終于清醒了哇!”
“哥,你别驚擾他們。”
“好好好,我小聲一點,你終于恢複了,你可知父母在家中有多麼思念你?”
“哥...咳咳!”
“哥給你倒水喝!”
趙仵作半趴在床上,費力拉住了哥哥的衣服,“哥你先聽我說,你可知蘇更闌在何處?”
趙寬隻好先放棄倒水,轉身蹲下雙手握住弟弟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回答:“聽說近日去越城看望他義父甯老爺了,他走之前特意給我留話道你若痊愈康複,一定得告訴他一聲呢。”
“我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本想着将秘密永遠咽進肚子裡,可那日蘇更闌拼死護我性命,我欠他大恩,不得不報答這份恩情。
這幾日我從将軍府裡聽到不少下人間的交談,這才知道他為了調查甯安舊案故意經商結識權貴,為了保護啞娘而不惜得罪外邦來使,如此一個心思澄澈的人,我相信他值得托付我躲藏幾年死守的秘密。”
趙寬一聽這話,意識到弟弟近日便是在裝瘋賣傻了。
趙仵作目光堅毅,“當年古城大火時,卷宗上記錄着的死屍人數不對。”
趙寬瞪大了眼睛。
“甯安城裡一直有個神叨叨的靈婆子自稱占蔔者,常年隐居在一座破敗的小寺廟裡,名喚巫奇朵,我在查驗屍體時沒有發現她,幸存的聾啞人裡也沒有她。”趙仵作說:“她或許是那場災難的居高臨下的唯一見證者。”
“如果有她幫我作證,我就有辦法和幕後黑手徹底鬥一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