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更闌哆嗦了一下。
全天下說誰小家子氣,都不能把這帽子扣在堂堂鎮西将軍頭上。若是沒有這位頂級VIP會員,他蘇東家哪來的底氣揚言搞連鎖?
蘇更闌慚愧心虛,但同時又羞臊難當。
又是這麼近的距離,又是這個面對面的姿勢,某人的手掌很燙,即使隔着衣物都快把某人的肩膀燙傷了。
“怎麼,裝啞巴?”
“...沒,不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那為何悶不吭聲?”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這話太過真情實感。
蘇更闌安安靜靜地垂着頭,後背緊貼着厚重的院門,身前立着一堵人牆,左肩抵着石壁。
右邊...右邊倒是有個空隙能鑽出萬堯清的掌控,但保不齊又被抓回來。他默默地把頭垂的更低。
明日就要啟程離開顯陽,他還未和他辭行。
要怎麼開這個口?
“路途遙遠,讓小津陪你去。”
“啊?”
蘇更闌懵然擡眼,“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早在你把我救回來的那夜就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你志在天下,而非京城方寸之間。
萬堯清垂眼,注視着他濕漉幹淨的一雙眼,這雙眼本透着天真無辜,卻因微微上挑的眼尾而多添一抹風情,引誘着所有看過這雙眼的人淪陷進去。
“大兄弟你記住啊我家就在北街,屋内全是箱子的那個!特别好認!裡邊有各種傷藥你自己用啊!”着急救火的蘇更闌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跑了。
萬堯清的傷情比較複雜,先是打鬥中被刀劍所傷,大腿和後腰有兩處嚴重的創口;再是不慎中了迷藥,身上力氣無法短時間内恢複,否則不至于在大火中難以逃生;
後來濃煙滲入鼻腔、喉嚨,直抵心肺,他在窒息中得到了靈魂的解脫,以為自己終于能脫離苦海,卻不想有人不要命的沖進來了。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此時不便回将軍府,蘇更闌口中裝滿箱子的地方恰好變成唯一去處。
養傷時,萬堯清在未經屋主允準的情況下翻看了很多字畫,當時就被深深的震撼了---字醜,畫也醜。
其中有一幅字醜地格外突出:
【堯天舜日】
【海晏河清】
房裡共有十幾個大箱子,幾乎沒地方落腳,與其說是住處,不如說是倉庫。在多達千萬張字畫裡,這八個字就堆滿了整整一個大箱子。
阿炎把最底下的那張掏出來,說:“将軍,這屋主是何方神聖,我為何認不出他寫的字?難道是來自異國的文字嗎?”
萬堯清沒說什麼,隻吩咐阿炎将這幅字收好。
在書案上擺着正在編纂的手語書吸引了萬堯清的注意,他在養傷期間模仿上面畫着的手勢動作,理解旁邊注解的手勢含義,一邊打發時間一邊自學了點手語。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在蘇更闌被假陸家松鎖喉時精準做出“蹲下”手勢的原因。
---願天下聾啞人免遭歧視,得到公正對待。
---願天下可憐人衣食無憂,願世間少戰火,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堯天舜日,海晏河清。
這是手語書第一頁的字,不僅形神兼備,而且透着風骨,任誰見了都會誇贊這是一手好字。
覆滿厚繭的指腹撫摸過這行字,深邃的眸中湧動着某種濃烈的情緒。
“阿炎,從今日起,我便是因巫醫誤診而失聲的啞人。”
“将軍,萬萬使不得!”
“比起我的命,那些人更想看我受辱。既如此,那便暫且順了他們的意。”
月光朦胧下,萬堯清細細着端詳蘇更闌白皙的皮肉,他輕聲道:“那時我便在想,心懷大志的屋主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這世上怎會有人像你這般愚蠢,愚蠢到為了救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差點一同喪命,愚蠢到救完人便抛之腦後。”
蘇更闌不滿地嘀咕:“哪有學生罵老師的?将軍大人就是這麼尊師重道的?”
萬堯清:“蘇先生。”
許是這聲蘇先生有點鄭重,蘇更闌陡然縮了縮脖子,“...又要罵我狗膽包天?”
“不,是要告訴你,以後的日子你盡可做任何想做的事,我會助你。”
“與我們的交易無關,與救命之恩無關。”
氣氛怪怪的。
蘇更闌的耳尖更紅了。
“别,别說了......”蘇更闌想逃,瞅準時機往右邊的空隙鑽,然後水靈靈地被圈禁,再然後萬堯清勾起了蘇更闌的下巴,“尊師重道有何趣味?”
“哎别亂來啊,我警告你...唔!”
“我來教你,何為欺師滅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