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抛給他一壺馬奶酒,說:“旗木得。”
“在下蘇更闌,幸會。”
其餘三個異域人也跟着報了名字,但蘇更闌沒記住,實在是太拗口了,他眼裡閃過茫然,就不能把名字起的簡單點,張三李四王五什麼的多好?
一一幸會過去,來到了同鄉人這裡。蘇更闌問:“您二位…如何稱呼?”其實方才餘光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隻見主位男子身着黑袍,袍上雲紋圖案呈鎏金色澤,熠熠生輝;
旗木得跳腳罵人時,他就事不關已地閉眼假寐。待蘇更闌和人問好時,他總算睜眼了,但狀态依然閑散冷傲得很。
他不說話,場面一度寂靜尴尬。
蘇更闌内心疑惑:正對門口的位置上坐的人,要麼位高權重、要麼在聚會中的角色非常重要。看這樣子,搞不好兼而有之。
在京城裡做生意前,他和該巴結的人物們都接觸過,卻對這張面孔毫無印象。
幸好另一個老鄉接了話說:“在下名喚阿炎,蘇東家有事吩咐我即可,我家主子嗓子最近不方便。”
蘇更闌點點頭:“無妨。”
嗓子不好,也是啞疾麼?
……
蘇更闌今日腸胃罷工,蹿稀,這才來遲了,不料還真出了事。
“嘔…”
喝完酒的腸胃雪上加霜,“嘔……”
送走那六位瘟神之後,他忍不住去吐了個幹淨,起身時臉色唰白,腳步都有點虛。
茅房外頭有兩個啞娘面露急色,蘇更闌走出來一看,溫聲寬慰說:“不用擔心我,去忙吧。”
原來啞娘正端着湯藥、溫水、白布等一應物事,她們其中的一個用手語道:【蘇先生,您快去休息】
其中一位啞娘羞慚地低下頭,比出一個道歉的手勢,顯然是認為自己添麻煩了。
蘇更闌說:“你們不必将今日之事放心上,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是他們蠻橫不講理在先。隻是咱們寂聲樓剛開張不久,為了把這生意長久地做下去,受點委屈就受點吧。
若你們實在不放心我,咱們今日便早些閉店。大家夥連續忙了兩個月都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那咱們今天下午都放假,大家都回去休息。”
啞娘們點頭,但不願就這麼被打發走了,她們一定要盯着東家把藥喝了,臉上都是執拗的神色。
蘇更闌心裡想笑:在茅房門口喝中藥,真是人間絕味啊。
一行人走到院中小亭。
喝完藥,抹完嘴,見啞娘還不走,蘇更闌有點疑惑,“怎麼了?”
啞娘用手語道:【他掐住我的脖子,逼我飲酒,我不小心撞上門闆,這才驚動了大家】
手語不熟練,但蘇更闌是他們的老師,他自然讀懂了啞娘的意思,眼神不免淩厲起來。
啞娘仿佛做錯了事情,【對不起】,随即低下頭。
“道歉做什麼?”蘇更闌說:“我說的受委屈,可不是讓你們受委屈。”
啞娘睜大眼睛。
“再有此等腌臜事,切記保命為先,哪怕你先殺了那惡人,也不要被惡人欺淩羞辱。”蘇更闌義正言辭地說:“聾啞人又如何,聾啞人也有人權,世人都已經欺負你了,你自己就不要欺負自己了,記住了?”
啞娘眼眶瞬間濕漉漉的紅了。
“快回去吧,我也要獨自歇一歇。”其實他還蠻不适應這類場面。比如别人感激地望着他,或者女人在他面前落淚。
她們一走,蘇更闌便體虛地蹲下了,他額頭涔涔細汗,手耐不住的輕抖,剛才為了面子強撐着,此時卻真是撐不住了。
急性腸胃炎吧這是,好家夥,挺疼。
“嗖---”忽然一道利風從耳畔穿過,蘇更闌面前的石子路滾出一個白色陶瓷小藥瓶。
“誰?!”
隻見樹上坐着一個人,那小藥瓶應當是他丢下來的。
蘇更闌眯了眯眼,“敢問足下是何來頭?”
飯桌上對他求救的眼神視而不見,現在卻扔來一個奇怪的小瓶子?那個叫阿炎的屬下呢,此刻怎麼不陪在身邊?
那人不張口,一身黑色。
他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隻那一眼,蘇更闌就有種被盯穿了的錯覺。
“抱歉...你的嗓子不方便,我忘記了。”蘇更闌撿起藥瓶站起來,仰頭回視。
他想起一件事,“方才你瞧見她們能聽見我說話,拜托不要告訴旗木得。”
樹上男人歪了下頭,幅度很輕。
蘇更闌想到了一個動物---鷹。
“你應該看不懂她們的手語,她們告訴我說,是旗木得先調戲了人,這才引得她們闖了進去,并非故意打斷你們。”
當年甯安古城被燒毀前夕,村民集體中了啞毒,寂聲樓裡的一部分啞人便是當年幸存者。他們在我這裡無非是為了混口飯吃,還望您睜隻眼閉隻眼。”
隻見男人神态慵懶,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事。
蘇更闌一想也對,剛那局上有自己這麼一個外人,其實他們根本就沒聊什麼秘密。
“我已經喝過湯藥了,如果再喝了你給的,萬一藥性相沖就不好了,總之謝謝你的好意。”蘇更闌周到地說。他不願得罪他。
但對方一直不給什麼反饋,着實尴尬。
隻是下一瞬他顧不上尴尬了,意識被猛地剝奪,腹痛劇烈,蘇更闌張了張唇,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嗵!”整個人驟然暈倒,手中白色藥瓶第二次滾落。
身體失衡的刹那間,似乎有人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