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黑色石頭動了動。

片刻後，它的身體緩緩張開，露出土黃色的内裡，表面有密密麻麻的觸須在空中揮舞，幾根較長的觸須盡可能伸長在摸索着周圍。

波浪卷比寶萊更驚奇石頭的變化：“居然會動？！那個頭大大的業主把它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石頭了。”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腦海，寶萊追問：“是把你帶到這的大頭嗎？”

波浪卷：“我也分不清，不過好像比和你說話的那個業主長得小一點，但頭還是很大。”

“那是流浪者。”大頭類人是寶萊的首個合作對象，也自然明白流浪者對業主的觊觎。

她語氣冷淡又帶着幾分恍然：“我終于知道……”

寶萊話說一半忽然停頓，引得波浪卷奇怪：“你知道了什麼？這又和流浪者有什麼關系？”

寶萊沒再說下去，而是轉而問起波浪卷所說的大頭業主的去向。

跟寶萊說話最讨厭的一點就是，她總是不把話說全，沒頭沒尾地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問到後就撒手不管了。

先前有求于人，波浪卷再怎麼心焦也沒敢多問。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自認為和寶萊有一定感情基礎，等離開副本後還有筆關于“道具”的交易——

“你說嘛，我們是一夥的，我又不會害你。”她靈光一閃：“難道它就是那個一直沒找到的流浪者？”

那晚被黃毛不慎放進來的流浪者至今沒有下落，波浪卷看業主和流浪者都是奇形怪狀沒有區别，一時間覺得自己的猜測十分合理：“大頭是流浪者，黑石頭也是流浪者……那為什麼會出現在停車場呢？”

停車場須知在林梁三人組手裡。而此時黃毛已死，以應書星和林梁的性格，在沒有利益交換的前提下，說不定會把這條無用的線索藏到地老天荒。

寶萊沒有解答波浪卷的疑惑，因為她自己也還有很多問題沒找到答案。

之前與大頭類人的交流中寶萊得知，流浪者之所以被稱為流浪者，是因為它們沒有“家”。流浪者表面上千方百計想要進入小區，實際是為了借機獲得業主身份。

所以寶萊能夠當機立斷丢掉房産證，回歸物業身份就不再是流浪者的目标了。

可大頭類人把波浪卷放在停車場是為什麼？

“你們是物業？”

此時說話的是黑石頭，它不知何時悄悄翻過來了，在光線和陰影的變換下露出滿是不規則紋理的外殼。

幾隻與亮黑色眼睛就藏在外殼邊緣的褶皺裡，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們。

與現實龜類生物比，它更像是不靈活的穿山甲或者刺猬。

黑石頭一說話将寶萊的注意都吸引過來了，她目光炯炯：“你是業主？”

“隻有你們？”黑石頭沒搭理寶萊這明知故問的問題，它不用東張西望，遍布外殼邊緣的眼睛足夠讓它了解所在的環境。

确認安全後，黑石頭提出要求：“我要你們現在就把我送回我的車裡去。”

波浪卷下意識看了眼周圍，即使站在運輸車上，隻要伸伸手就可以觸摸到正在瘋長的雜草。

按理說作為物業是要聽業主安排的，可寶萊泰然自若地反問：“是業主嗎你就指揮？為什麼要送你去車裡？你在害怕誰？”

寶萊的話完全是沖着挑釁業主去的。

果不其然，黑石頭的聲音瞬間暴躁起來：“我當然是業主！你沒看過物業服務手冊嗎？趕快把我送去，否則投訴你！”

寶萊：“醒醒，流浪者都入侵小區了，還投訴呢？”

“我是業主！”黑石頭暴跳如雷，可除了強調自己身份外就沒其他話可說了，顯然也是知道小區情況。

在短暫的沉默後，它馬上意識到不對勁：“等等，既然流浪者來了，那你們怎麼還會在這？主理人沒找你們嗎？”

“為什麼流浪者進來了，主理人就要找我們？”波浪卷也參加了昨晚的讨論，略一深思便覺得悚然。

儀式、祭品、幸存者、業主……波浪卷腦中冒出無數猜測，沒一個好事。

黑石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們也和流浪者串通起來了，還有那個叛徒業主！烏金啊！我該怎麼辦啊！”

它再次伸出長長的觸須，緩慢又急切地移動起來。

簌簌、簌簌……

及人高的雜草叢中似乎多出什麼東西，随着莖稈微微晃動，聲音來源越來越近，一股潮濕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波浪卷在短暫的困惑後臉色大變，連忙後退，腳後跟已經踩着車廂凸起處，随時準備爬上車頭。

寶萊覺得這個氣味有些熟悉，她沒像波浪卷退那麼遠，但也保持了一定距離。書包挂在面前，拉鍊半開，從紙人業主那得到的大剪刀正無聲地釋放存在感。

黑石頭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發牢騷，但聲音明顯輕了許多，它僵立在原地，長觸須在四周輕點，露出些許不安。

深綠的莖稈被分開的瞬間，慘白瘦長的手臂搭上了車廂。

足有三個黑石頭那麼大的頭顱從車廂外升起，大頭類人嘴角挂着一絲詭異的笑意，仿佛早已等待多時。

波浪卷倒吸一口涼氣，她現在才理解為什麼恐怖片裡的人會被一張臉吓到。

黑石頭看不到上方的情況，但它能感覺到有隻手忽然出現，緊緊箍住自己的腹部，使它無法縮回保護殼裡。

下一秒，它被大頭類人一把撈走，隻餘下半截尖叫消失在空氣裡。

大頭類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