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葉雲陽在高壓下反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少年義氣，有了些憤懑不平。他也不顧這話會不會激怒葉卿月，隻是一股腦地說出口。

“她要我作為一個人站在她身邊陪着她，我也已經答應她了。”

“或許您沒有這樣的感情，不相信我會這樣想，但我沒有說謊。葉滿她，聰明強大，有手段，卻也有人情味，是個真正美好的人。”

“她說過，要我信任她，忠于她，永遠站在她一邊，我也願意這樣做……”

“請您，給我這個機會。”

少年的聲音嘶啞，甚至有些哽咽。

即使再如何心如死灰，葉滿帶給他的這段經曆也讓他重新燃起了對于生活的渴望。

他想去上學，想站得更高，想看不同的風景。

他開始想要活着，他想跟那個女孩一起見證之後那些誰又能知道的日子。

話音落，寂靜的室内響起零星的笑聲，漸漸連接成大笑。

是葉卿月的笑聲。少年艱難擡頭，茫然地看向這位殺伐決斷的老人。

“哈哈哈，田真儀居然說你不善言辭，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這不是挺能說的嗎？”她笑得真情實意，畢竟沒有長輩不喜歡聽人誇自己的孩子，“小滿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形象在你這這麼偉大吧。”

她對着葉雲陽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

葉雲陽隻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放松了，他又重新能活動自如，可他甚至都不敢回頭看一眼。

“我不殺你，但是你也不能留在小滿身邊。那孩子知道自己處境危險，卻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境地。要留一個你這樣不清不白的人在身邊，我不放心。”

“我會連夜送你出省，再找一戶人家撫養你。”

這不是葉雲陽想要的結局，他還欲張口。

“你應該明白我不是跟你商量。”葉卿月臉上的笑意完全隐去，射過來的眼神仍舊是十足冰冷。

“回去收拾吧，如果你長大了還感念小滿的恩情，有機會再幫幫她吧。”

葉卿月說完就向内室走去，再沒一絲視線落在跪着的少年身上。

“雲陽小哥，請吧。”有人開口。

他如夢初醒。

隻是不知道，這個美夢會這麼短暫。

内室裡。

葉卿月走到一個櫃子前，取下一方古樸華麗的匣子。

“大奶奶，真的讓他走嗎？”

“不，出去之後就找個地方埋了吧。記得盯着他把短信删了，别讓他跟小小姐聯系。”她呼出一口氣，吹掉匣面上的灰塵。

順便吹滅一條人命。

“是。”

那人退下。

她抱着匣子坐下，一人坐在黑暗中自言自語道：“九子啊，小滿那孩子真的很像你，總有人願意簇擁她，愛戴她，跟随她……可我不能讓她再跟你一樣，毀在親近的人手裡。”

葉卿月嘴角挂着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淺笑，如同撫摸愛人皮膚一樣撫摸着這個老舊的方匣。

突然，她意識到這個匣子的縫隙中似乎透出一絲微光。

“雲陽少爺！”

這聲喊時，葉雲陽正看着沒能正式派上用場的書包出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吓了一跳。

“雲陽少爺，快，大奶奶找你。”來人是跑過來的，氣都沒喘上來就拉着葉雲陽又往紅葉堂趕。

他隐約感覺到什麼，腳步也不自覺加快。

還未踏入正廳看見人影，隻聽裡頭傳出一聲铿锵有力的命令。

“跪下！”

葉雲陽依言跪下。

雖已接近晚春，但夜風還是涼。

葉卿月這麼急着把人找來，待人來了又将其晾着，叫他跪在夜色裡。

可葉雲陽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始終挺直着背闆跪在廊下。

直到東方即白。

“……進來。”

葉雲陽起身，他的腿已經麻了，膝蓋也很痛，可他還是強撐着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入眼，葉卿月坐在主位，她的邊上還站着一個壯實的中年女人，手裡托着一盞茶。

那個女人走到葉雲陽面前。葉雲陽心領神會，從托盤上端起這盞茶，走到葉卿月面前鞠躬奉上。

“您用茶。”

葉卿月沒有立刻接過。

眼見着葉雲陽手都燙紅了，她才接過茶盞喝了一口。

“行了，去内室給東廳的牌位上三柱香，然後回去吧，不必來支會我了。”

葉卿月說着将茶放回桌上，一邊的中年女人見狀扶她起身，與她一道出了正廳。

“回去記得問人要些藥膏，還有，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許告訴葉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