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自己有多大可能性能直接掐死這個女孩。
葉滿發現了,然後笑了,說道:“我以為中彈了還能活下來的人都無一例外是擁有強大的求生意志的,原來也有你這種就是純粹命硬黑白無常帶不走的。”
少年的眼神終于移開,直視葉滿,張口說了第一句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葉滿笑得更放肆,但女孩的面龐實在可愛,讓人讨厭不起來,“意思就是你在找死。”
她瞬間收了笑,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打在少年臉上。
這麼小的女孩力氣這麼大?
他一時愣神,偏過頭去,隻覺得左臉火辣辣的痛。
立刻外頭的警察就持槍進來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跟着葉滿的員工賠笑着說明隻是椅子挪動了一下,聲響有些大而已。
待人出去,葉滿吹吹自己的手,繼續道:“看到了嗎?你以為你能做什麼?隻要一秒鐘外面的人就會有反應,你立刻就會面對你人生的終點。”
少年低垂着頭,剛剛那一巴掌給他打得牙齒刮破了口腔内壁。他将自己的血咽下,沙啞着嗓音發問:“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葉滿看着他半晌,突然甜甜地笑了,問道:
“你要不要跟着我?”
少年猛然擡頭,再次看向女孩琥珀色的眼睛。
一模一樣的話在他的記憶裡重合,像一個新的輪回,叫他一瞬間恍如隔世。他企圖從女孩的眼中找到他尋覓已久的答案,然而終究無果。
女孩還在對他進行威逼利誘:“你如果答應,葉家會放棄用合法或不合法的方式讓你從世上消失,你可以作為葉家的養子重新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不論是讓你無聲無息地死在角落還是讓你堂堂正正立于世間葉家都能做到。”
少年沒反應,仍舊不語。
葉滿也知道想說動少年不容易。他短暫的人生裡已經見過太多肮髒悲劇,以至于很難想起作為一個人活着是怎樣的光景了。
她繼續遊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想清楚,你還年輕,活在世上總能有些開心的事吧。葉家會負責你的衣食住行,供你讀書……”
“讀書的話。”像是提取到什麼關鍵詞,少年出聲打斷葉滿:“我能有自己的書包和筆袋嗎?”
“當然。”葉滿疑惑,但還是答應。
“我能去公園玩嗎?”少年又問。
“當然可以。”
“我能吃烤腸嗎?”
“鮑參翅肚你都可以吃……”見少年投來不解的眼神,葉滿改了說法,“我是說,可以。”
“那我答應你。”少年平靜地答應,扭頭過去看着窗外的暴雨。
雨滴淅淅瀝瀝地打在窗戶上,而病房内明亮溫暖,自己能蓋着幹淨的被子得到最好的治療。他知道,這一切都跟面前的女孩有關。
也許有一天這個要自己跟着她的女孩也會拿槍指着他要他的命,也許有一天他能從她身上弄明白為什麼總有人會将他從陰溝裡帶出來。
但那都不是今天。
今天的他隻迫切地想要看到陽光白雲。
葉滿見少年将頭扭轉過去,知道他不欲多說,便也沒有強求。她跳下闆凳,最後交代了幾句:“既然你決定好了,那麼從今天起你就叫葉雲陽了。之後的事宜陳律師會幫你辦好,有什麼事情找他就行。”
葉滿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着病床上的人道:“哦對了,我叫葉滿,幸會。”
說完女孩拉開門把,徑直離開了。
“你好,葉雲陽,我叫陳凱元,我負責接下來對你的收養程序……”
葉滿……葉雲陽反複咀嚼着這個名字。他想起從前躺在公園裡時,陽光照在茂密的樹葉上,樹
影婆娑間瀉下的一個個光點。
他用舌頭頂了一下口腔内壁的傷口,那裡已經嘗不到血腥味,隻是仍舊刺痛。
他偶爾分神回答一下陳凱元的問題,眼裡卻一直裝着窗外的景色。
雨聲漸漸弱了。
明天,能天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