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九點的陽光很明亮,但遮光性好的厚重天鵝絨窗簾将其過濾了大半,保持着卧室裡适合安眠的昏暗和靜谧——如果不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刻,機械鬧鐘猛然間發瘋般敲打兩側銅鈴的話。
瓊伸長手臂,一掌拍在鬧鐘頂上,截斷響亮的鈴聲。
她翻了個身,仰面攤開手腳,望着石灰白的天花闆,一雙深藍的眼眸裡并無多少對新一天的期盼。
無聊。
回到這個“家”已經三天了,她還沒完全适應睜眼不見魔法的日子。盡管上一次請假回家時她對房子動了點手腳,屏蔽了魔法部對未成年巫師使用魔法的追蹤,然而這裡終究是麻瓜的社區,她得謹慎行事。
她有些後悔放假前沒從圖書館借一摞書帶回家看,又旋即想到,她感興趣的書大概都不在普通閱覽區。要得到一位教授的簽字許可,把禁書區的館藏借出霍格沃茨、帶到麻瓜世界?沒門。
她輕輕歎口氣,終于一骨碌爬起來,懶洋洋地舒展身體,趿着拖鞋下樓去廚房。
瓊很喜歡麻瓜的電器,尤其是廚房裡的冰箱和微波爐。用咒語實現冰凍和加熱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态不難,卻也對控制魔力的精準度要求很高。麻瓜将這一過程簡化成插上電源、按下按鈕,真是了不起的智慧——但很少有巫師見識過,更别提承認這一點。
吃過早飯,她舉起魔杖把一張躺椅移到窗邊,拿上一本《拉丁語學習入門》,舒舒服服地躺下。
陽光拉長的樹影投在磨損得不甚光亮的棕紅木地闆上,不知不覺間悄然縮短。不認識的字母組合令人昏昏欲睡,瓊揉揉眼,丢開書本,正要去倒杯水,外邊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铛聲。
那是她挂在前院籬笆門上的銅鈴,用于提醒有人到訪。是誰呢?她今天沒打快餐店的電話訂餐呀。
鈴铛不停地響,伴随着一個清脆的女聲:“嗨,有人在嗎?”
瓊披上一件晨袍,把魔杖插到晨袍内側特意縫制的長内袋裡,開門見客。
一襲紅裙的年輕女子悠閑地立于籬笆外,身後停着一輛銀灰色轎車,一頭烏黑亮澤的微卷長發披散而下,亞洲人的樣貌上化了個強調骨相明暗的妝容,明眸紅唇,美得驚人。見有人出來,她終于停下撥弄籬笆上的鈴铛,高興地揮手緻意:“嗨,早上好!你是這家的孩子嗎?”
“我就是房子的主人。”瓊說。
“啊,這樣嗎!”年輕女子快速打量她一番,“我是下學期入學的新生,在默頓學院。你這兒有空的房間出租嗎?”
“我沒有貼招租廣告。”
“沒錯,沒錯,但一切都好商量,對吧?”
“默頓學院離這裡并不近。你可以去兩條街外的馬丁房産中介公司問問,他們的效率高。”瓊說完便要關門。
“等等!”年輕女子急忙喊道,“你也是個女巫,在霍格沃茨上學,沒錯吧!”
瓊動作一頓,右手伸進晨袍裡抓住魔杖柄,站在半掩的門後問:“也?你一個女巫,上麻瓜的大學?”
“上到四年級,退學了。爺爺讓我回香港讀書,然後就上完中學上大學咯。我是斯萊特林學院的,你呢?”
這人倒是爽快,三言兩語把自己的底細交代的清清楚楚。
瓊從門後探出頭:“假設你說的沒錯,可我怎麼确定你沒有惡意?你清楚現在魔法界的情況嗎?一群瘋子到處制造事端,很不安全。”
年輕女子聞言笑了:“什麼?真的亂起來了?唉,當年我爺爺就是用這個理由勸我回去的,雖然隻是一部分原因。至于我,你看——”
她得意地一揮手,展示那輛閃閃發亮的新車。
“我申請上大學以後家人送的!最新款本茲450 SE,大排量版!這麼酷炫的禮物,我那些腦子留在中世紀古堡的斯萊特林同學恐怕連碰都不願碰,我怎麼會和他們一樣呢!”
瓊想了想,把門完全打開,說:“車庫在後門。停好車以後,進來喝杯茶吧?”
***
在等待水燒開的空隙,這位不速之客——賽琳娜·林,已經逛完了除瓊的卧室以外每一個房間。
“二樓四個卧房,一樓兩個房間和一個起居室,每層各有一個衛生間和浴室……”她滿意地細數着,“我想住在你卧室隔壁那個房間,怎麼樣?窗外有半棵橡樹,既能看到綠色也不擋陽光。”
“我還沒同意呢。”瓊抱着雙臂說。
賽琳娜轉身,纖長睫毛下黑亮的雙眸帶着笑意,與略感不悅的瓊對視片刻,點點頭說:“也對,你肯定想多了解一些未來的室友。水開了嗎?我們邊喝茶邊聊?”
她就這麼自信會被留下?
瓊腹诽着,嘴上仍然客客氣氣地說:“請吧。”
瓊從櫥櫃裡翻出個茶葉罐,費力地打開,卻發現裡面的小半罐茶散發一股陳舊的黴味。
賽琳娜撲哧一笑:“哎呀,還是我請客吧。”
她穿的長裙明明是麻瓜樣式,修身的剪裁把上身曲線勾勒得十分曼妙,她卻竟然從胸口一個淺淺的裝飾性口袋裡抽出一根魔杖。
“好多年沒用過它了。”賽琳娜懷念地摩挲杖身,“幸好回英國前臨時訓練了一陣子。”
她一揮魔杖,餐廳的長桌上出現了琳琅滿目的零食:可樂、汽水、薯片、威化餅幹、巧克力豆和各種肉制品。
“成功!”賽琳娜興奮地叫道,“比我上學的時候進步太多!要知道,變形課是我學得最差勁的科目,麥格教授總是拿我在課堂上留下的爛攤子無可奈何。”
“你……”瓊盯着那堆零食,“甘普基本變形法則五大例外的第一條:食物不能憑空出現。這些東西是從你的車上搬過來的?”
“是啊。嘗嘗這個味道?”
“準備得挺充分。”瓊看也不看她遞來的薯片,“你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我看到的。”
“看?看什麼?”
“觀察人的命運,家族世代相傳的本領。”賽琳娜豎起一根手指,神神秘秘地對瓊搖了搖,“大多數情況下不能查看自己的命運,但能揭示有誰會與我的命運産生緊密的聯系。昨天我決定找房子前,畫了一個……唔,類似于星盤的東西。我看見在這座小城的這個方向,有一個女孩,随後我根據一個——暫且叫它指南針吧,找到了這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