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進屋内,窗紗影影綽綽,連帶着天上的月亮也搖曳。
酒香混合着薄荷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清淡茶香,讓人迷了眼,醉了心。
徐悠南和他鼻尖相貼,喘息了一會又重新吻在一起。
徐悠南垂眼看着,覺得他鼻尖那一點小痣格外誘惑,任他吻了一會,就反客為主把他壓在床上,順手摘掉了他腦後的皮筋,烏黑的發絲散亂,像一灘被打翻了的水墨,淩亂無序卻别有一番意境,卷着人的心緒。
徐悠南的手撫上他的腰,輕輕揉捏着。
林随安忍不住縮了下,卻躲不開,幹脆懂事地開始給自己脫衣服。
徐悠南察覺到他的動作,去親吻他的頸側、鎖骨,手從腰部像上劃,揉捏了幾下。
林随安被刺激得下意識想閉上嘴,可惜被徐悠南糾纏着,還是有幾聲從纏繞着的唇齒間溢了出來。
林随安推着徐悠南稍微坐起來一點,依舊擡着頭和他接吻,把自己的上衣全脫了下來,戒指閃着銀光,落于他胸前,徐悠南握着他的雙臂想把他壓回去,卻忽然一頓。
掌心之下,他清楚地感受到與他光滑細膩的皮膚不同的,完全與之相反的粗糙和突起。
徐悠南睜開眼,看見了那道,或者說不止一道的疤痕。
徐悠南閉了閉眼,太陽穴凸凸地跳着,仿佛一記重錘砸在他心上,悶得他有些難以呼吸。
他眼酸得厲害,拍拍林随安的屁股,說道:“起來。”
林随安面色微紅,還陷在其中,感受到徐悠南的突然離開,腦子有些發懵。
慢半拍後才反應過來,人都傻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悠南,但還是聽話的坐起來了。
林随安有些幽怨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一個都快脫光了,一個隻是領口解開了一些,有些莫名羞惱以及憤慨自己的不争氣。
哪有這個時候突然叫停的啊!
徐悠南和他面對面坐着,林随安看得久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徐悠南好像有點難過。
林随安不明白這壞情緒為什麼這麼突如其來,他隻想去安慰他,徐悠南忽然握着他的手肘把他拉了過來,垂眼看着他,嘴唇有些顫抖,“這是……”
林随安呼吸一滞,立刻明白了,又開始痛恨自己衣服脫得太快現在連遮擋都不及,他手覆上那邊疤痕,強裝鎮定地說:“這是,我小時候在一場意外中受的傷。”
徐悠南腦海中浮現出那張陳舊的照片,他頭脹得發疼,握住林随安的手腕,“這麼多道,有些不像都是那場意外裡受的傷。”
“林随安,别騙我。”徐悠南緊盯着他,手往上握住他的手臂,按在其中某一道上,說:“除了這一道,剩下的都是你自己劃的吧。”
林随安抖了一下,有些心虛,最終沒有繼續撒謊,承認道:“是。”
“為什麼?”
林随安手摩挲着那些疤痕,眼睫顫動,“因為不想忘記,我在提醒我自己。”
這是徐悠南意料之内的回答,他沉默下來。
林随安清晰的感受着這特殊的、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迹,無論如何也無法故作輕松,在程彥清離去後的每一年的那一天,他都仿佛重新置身于那場充斥着殘忍痛苦以及血腥味的車裡,但卻沒有人能再緊緊的抱着他保護他,意識模糊時還在安慰他,要他“好好地活下去。”
林随安麻木的放任自己,同時又悲哀地意識到,随着時間流逝,他将會逐漸淡忘,畫面變得模糊,他甚至會感受不到如現在一樣的痛苦。
所以他決定以最笨拙的方式讓自己銘記,每一刀落在那道疤痕上就會讓他痛得刻骨銘心。
每一年的那一天,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重複着固定的過程,漠視地對待所有人。
直到那一年,徐悠南有些莽撞,或者說笨拙,卻又直白地敲開門,帶着滿腔熱誠,無心地安慰了他。
其實他現在回望過去,也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究竟為什麼要以自虐的方式去增加痛苦,其實冷漠到對任何事毫無波瀾隻是他的僞裝。
後來他想,可能他也隻是帶着期盼,在無望中等待着有一個人可以注意到他的絕望與苦悶,看出他的掙紮,願意陪陪他,哪怕隻是坐在他身旁,讓他感受得到在乎和來自除他以外的另一個人身上溫暖。
于是,他扔掉了刀,疤痕逐漸愈合。
林随安放下手,“我那個時候,可能是生病了。”
梁溫石曾輔修過心理學,林随安偶然間在他的一本教材裡看到過類似的情況。
他那時候才恍然明白,原來他生病了。
可他又覺得,其實很難說這是不是病,隻是依托于對對方的感情而産生的一種情感罷了。
如果痊愈需要完全忘記,他想自己這輩子都無法痊愈了。
隻是那些疤痕已經愈合很久了,他也放過了那個可憐的小孩。
林随安放下手,轉而撫上徐悠南的臉,想去安慰他,“别擔心,我沒有再這樣了,從遇見你之後,就沒有過了。”
徐悠南聲音哽在喉中,有些發啞,“那……再之後呢?”
林随安聽懂了,“也沒有。”在分離之後,他看着這些疤痕,卻再沒有了拿起刀的欲望,隻是覺得,自己不該再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