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線掃過下面一列列書架,随後好整以暇:“殿下在這裡躲躲藏藏又是為了什麼?”
橫梁不算寬,喻長安怕掉下去,所以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聞言,他一愣,斂眸:“我……”
“我就是想看看這裡是否會有一兩本有用的記錄。”
陸珩盯着他看了幾秒,語氣沒怎麼變,但偏偏落在人的耳朵裡就多了些玩味:“僅此而已?”
這裡他來去自如。
皇室真的會把可以解開他身上鎖鍊的秘密放在這裡嗎?
聽了他的話,在角落裡縮成了隻蘑菇的喻長安似乎一愣,那長長的睫毛抖得更厲害,耳尖蓦地紅了:“……”
其實在陸珩出現在那一刻,喻長安就知道,這藏書閣,自己多半是找錯了。
齊幽王再昏庸無能,也不至于把制衡鬼王的秘密放在一個他可以随意進出的地方。
好在他腦子轉得快,順着對方的話就演了起來。
像是有點不好意思說,小蘑菇幾乎要把心虛寫在了臉上,扭捏了半天才小聲說:“……我想多了解你一點。”
“想着藏書閣放着各種記錄,裡頭說不定有與你相關的,就想着過來看看。”
這也不算是謊話。
知己知彼才好幹活,更何況是正史裡從未出現過的鬼,喻長安其實自己也是有些好奇的。
他是一隻什麼樣的鬼呢?
聽着他的回答,陸珩嘴角牽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側頭看喻長安。
與小心翼翼縮在角落裡,生怕被發現、更怕掉下去的喻長安不同,陸珩雖然同樣坐在橫梁上,卻頗為随意自在地支起一條腿。
他沒有束發,一頭烏發随着深色的衣袍自然下垂,帶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恣意随性。
他的語氣同樣随意,幽綠的瞳那樣看人的時候似是專注,音色沉而醇厚。
“想知道什麼,何不直接來問孤?”
喻長安被他問得一愣,呆了片刻,才輕聲道:“這種事情哪有直接問的……”
說這話時,他眼瞅着甯貴妃一行人又從門口折返回來。
于是他噤了聲。
但片刻後,他又忍不住皺起眉,盯着下面的甯貴妃看了一會兒,扭頭看了一眼陸珩,而後視線又轉回了甯貴妃身上,接着再次看了一眼陸珩。
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陸珩覺得有意思地很,所以配合地問:“怎麼了?”
他并未壓低音量,喻長安心頭一驚,趕緊往甯枕月那邊看去。
不過見他們沒有任何反應,他慢慢放下心來,不過還是不自覺地放低聲音:“方才他們亂起來,應該是有隻小貓鬧的,将甯貴妃頭上的钗子撲走了。”
剛剛确實好像看到有個影子一閃而過,不會是小黑吧?
想起來李朝生先前和他說的,貴妃會撲殺小貓小狗,他越說越揪心,一雙眼睛緊張地來回在下面的人群裡找:“萬一小貓被他們捉住了,就……”
他的話沒說完,就聽鬼王又一聲嗤笑。
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隻聽他懶懶道:“他們捉不到。”
喻長安心想,你又不是小黑,你怎麼知道?
不過腹诽歸腹诽,他還是仔細在下面找了一圈,沒發現和小黑,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而下方,甯貴妃身邊的倚翠不知道頭上還坐了兩個人,她一手輕輕給受驚的娘娘順氣,一邊低聲安撫道:“那孽畜已經被我們趕跑了,您的金钗也尋回來了;娘娘莫要煩心,奴婢已經吩咐下去,定找到那孽畜,殺了以絕後患。”
甯枕月撫着自己的心口,平複心情。
那孽障東西,勾了自己的金钗還敢沖自己龇牙咧嘴……
想到這裡,她動作一頓,道:“快入冬了,本宮正好缺一雙手套。”
倚翠心領神會:“那等下頭的人将那孽畜捉來,叫他們剝了皮,給您做個湯婆子?”
甯貴妃嗯了一聲。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她似乎也沒心情繼續在藏書閣裡閑逛了。
由小太監帶路,她随意取了幅畫,就又帶着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一切平靜下來,喻長安又耐心地等了一時半刻,确定下面沒人了,才緩緩松開自己攥着膝蓋的手。
……大爺的,差點被吓折壽。
活動了一下因為許久不動而有些發僵的關節,喻長安探頭向下看了一眼。
藏書閣建的很高,因此這房梁也自然比尋常屋邸要高出不少。
喻長安在心裡量了一下,好家夥,這起碼五六米吧?
……直接跳下去會不會摔斷腿?
可若不直接跳下去,眼瞅支撐房梁的柱子也是被打磨的很是光滑,并沒有什麼支撐點可以落腳。
至于怎麼上來的怎麼下去……
喻長安思緒一滞,餘光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鬼王。
這一瞥不要緊,他這才發現,自己身邊這位大爺,一手支在曲起的腿上,撐着下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隔着面具,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單單是那雙深綠的眼睛,就給他一種狩獵者正在悄然觀察獵物的錯覺。
當然,修羅面具本身就有些吓人。
喻長安被那雙眼睛盯得透心涼,原本到嘴邊的話停了停,斟酌了一下,才硬着頭皮道。
“那個……”
他極快地抿了一下唇。
“……我們怎麼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