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越來越近的動靜,躲在帷幔後的喻長安放輕了自己的呼吸。
抛開其他不說,甯貴妃應該是這宮裡最不喜歡他的人了。
皇長子是已故皇後的獨子,也是這宮裡的嫡長子。
而齊幽王雖然對甯貴妃寵愛無度,任她予取予求,卻有一樣東西還沒有給她。
——太子之位。
理論上來說,皇後的長子即為儲君。
可喻長安的生母當年因難産而死,喻長安又自幼疾病纏身,雖已弱冠卻在朝中并無重要職務,齊幽王對他也是不聞不問,所以朝廷上下已經默認,他已經失去了角逐東宮之位的能力。
可偏偏齊幽王也并沒有另立太子。
甯貴妃生了一對龍鳳胎,小女兒已經得了太平公主的封号,但大兒子卻隻得了宮外的府邸。
東宮依舊空着,這讓甯貴妃越發看皇長子不順眼起來。
如果沒有喻長安,那麼她的兒子就會是長子,就能名正言順地得到那個代表權利的位置。
可偏偏前面還有個喻長安。
所以她越發讨厭這個病秧子了。
此時如果被甯貴妃發現自己躲在這裡,麻煩隻大不小。
這麼想着,看着那提燈的侍女離自己越來越近,喻長安還是屏住了呼吸。
走吧走吧走吧,這窗簾有什麼好看的?
他着實沒想到這位貴妃的嗅覺如此靈敏。
艾草有定神的功效,聽小李說,永安宮裡經常會點艾條。
也算是自己的失誤吧,喻長安沒想到自己身上熏艾的味道會有殘留。
倚翠提着燈籠,從他面前的帷幔路過。
快速的心跳逐漸回歸平靜。
另一側,甯枕月正轉着腕上玉镯,視線漫不經心地從一排排木架上掠過。
然後她忽地開口:“倚翠。”
“奴婢在。”
“你看那簾子,”說着,她再次輕輕皺起了眉,“有些亂,本宮看着心煩,趕快整理了。”
倚翠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說的那片帷幔,雖然沒看出亂在哪裡了,但還是點頭:“是,娘娘。”
喻長安:……
藏進來的時候,他絕對沒有大幅度地拉扯過身前的簾子啊!
還是說甯枕月其實早已發現他了?故意在整他呢?
萬千思緒在那一瞬間一閃而過,種種應對之法冒出來,又立刻被拒絕。
眼見燈籠的那團光搖晃着離自己越來越近,喻長安已經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就在這時——
“哈嘶——!”
緊接着,忽地響起一片驚呼。
“護住娘娘!護住娘娘!”
“什麼東西?!它在哪兒?!”
其中甯枕月偏高的聲音很好分辨,音色因為驚恐而變得有些尖銳:“啊——!!它勾了本宮的金钗!!!”
書架之間的距離本來就不算寬,這麼一鬧,甯貴妃身邊随行的人幾乎亂成了一鍋粥,擠在了一起。
“哪兒來的貓?!”
“快抓住它!”
“小心書架——!”
隻見幾個宮女太監彎着腰,像是在地上找什麼,緊接着,其中一個突然喊道:“它跑到門口去了!”
“它往外面跑了!快追!”
搖晃的燈火,擁擠的人群,一片混亂間,沒人留意到窗邊的帷幔忽地動了一下。
*
多虧喻長安反應快,死死地捂住了嘴,才沒有在腰間一緊,突然騰空的那一瞬間驚叫出聲。
被穩穩放在房梁上的時候,他依舊有些驚魂未定。
……什麼東西啊!
咻的一下就把他撈起來了!
陸珩:“又吓傻了?”
喻長安回神,視線從下方一齊向門口移動的嘈雜人群挪回來,落在了陸珩身上。
後者今日依舊穿了一身玄色的長袍,金線織出的紋路在昏暗的環境裡若隐若現。
喻長安還是有些愣怔,下意識小聲問:“……你怎麼在這裡?”
面具後傳來一聲嗤笑,鬼王反問:“孤不能來?”
喻長安反應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擔心被下方還未走遠的人聽到,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剛才……剛才謝謝你。”
如果不是鬼王把他帶到房梁上來,一會兒甯貴妃返回這裡,十有八九會發現他。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又往角落裡縮了縮,幾乎把自己完全卡在了房梁與屋頂交接的小空隙裡來隐藏身形。
聽到他的道謝,陸珩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