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回頭時，選擇了繼續，即使面前是萬丈深淵，我也無所顧忌。但是這一刻，景玥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退縮了、懷疑了、後悔了。

“你、你受傷了？！”景玥看着摟在自己胸前的穆赫非的手臂，一道不斷滲出鮮血的傷口，刺痛了她的心。回想剛剛一刻，那一道寒光，帶着暴戾的殺氣。她慌忙扭頭去看馬車和車夫，卻被穆赫非身形一擋，聽他氣息不穩道：“不要看！沒事的，有我。”虛弱卻有力的承諾。景玥聽話的扭回頭，其實她錯過的是比一道血口更殘酷的場面。車夫的手臂被砍斷，人昏迷倒地。而馬兒失去缰繩的束縛又受了驚吓，早已不知去向。

“玥兒……”一聲冷入骨髓的呼喚，伴随着一道冰涼貼在景玥脖頸邊。

空氣霎時凝固，氣氛詭異，場面更詭谲。九靈閣的殺手圍住一圈，文軒館的殺手又把九靈閣的人圍住。兩道圓圈中心，穆赫非摟着景玥半坐在泥地上，一旁，站着舉着寶劍的歐陽闵。而劍鋒，牢牢貼在景玥雪白的頸間。

“歐陽闵你要做什麼？！”穆赫非覺得歐陽闵不會對景玥不利，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戾氣，又讓他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判斷。

歐陽闵仿若雕塑般立在那兒，垂眼看着景玥一頭散亂的青絲，輕聲似自語道：“景玥、玥兒……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自找死路。和他走？為什麼？憑什麼？！你以為你心裡想什麼我不知道麼，呵……好笑啊，現在如何，是留下你的命？還是他的？”

景玥下巴抖着，不敢張口，仿佛隻要喉嚨一動，鋒利的劍刃就會割破她的血管。

“即便現在殺了我們，你也走不出林子。”穆赫非警惕的盯着那道劍鋒，不無威脅道：“你放了玥兒，我會讓他們放你離開。若沒我的話，你休想走出皇城半步。”

歐陽闵面無表情，好似沒聽到一般，隻盯着景玥的側臉。她微微抖動的身子，帶動着耳墜子不停晃動，一點翠綠輕輕擊打着薄如蟬翼的劍身，發出微不可聞的清脆聲響。

穆赫非稍稍擡眼掃到歐陽闵握劍的手依舊緊繃，料想他并未把剛才話聽進耳去，琢磨片刻，又開口道：“玥兒身子太虛弱，地氣濕冷，你讓她起來，咱們公平比試一場。”

歐陽闵冷哼一聲，“比試？穆太醫受了傷，我若取勝豈非勝之不武。再說，你我之間何來公平二字，隻有你死我活。”

穆赫非眉頭皺起，“既如此，那便拼一場，與她無關。”說着動了下手臂要扶景玥站起身。穆赫非賭的是歐陽闵會顧及景玥肚子裡的孩子，說到底，那是他的孩子。

啊……景玥身子剛動了下，頸間便一下刺痛，不再敢動。穆赫非轉眼看去，心縮成一團，一道鮮紅劃開她雪白的皮膚，幾滴豔麗的紅色順着劍鋒滑下，落進漆黑的泥沼中。

“你？！”穆赫非眼睛幾欲噴火，不可置信的吼道：“歐陽闵！你當真想要玥兒的命？！”

歐陽闵一扯嘴角，“你看到了，刀劍無眼。她若不跟我回去，隻剩死路一條。”

“她死？”穆赫非艱澀張口道：“那就是一屍兩命……虎毒不食子。”

呵、呵呵、哈哈哈……歐陽闵嚣張的笑聲回蕩在林中，半晌才斂住，輕蔑道：“與我何幹。穆赫非，不用再拖延時辰，讓你手下把那個廢物送回南嶺莊，我就饒你女人和孩子一命。”

話音落處，穆赫非抓着景玥手臂的指尖一緊，她卻絲毫沒覺得疼，因為此刻，比之痛一萬倍的是心。她沒想到在歐陽闵心裡，自己非但毫無分量，更是個品行不端的女子。他的懷疑比劍刃更鋒利冰冷，輕易斬斷她内心舍不下的最後一絲牽挂和溫情。壓下胸口的翻騰，她沉了沉氣，強裝鎮定的虛弱道：“你不用妄想了，他不會把啞叔送回去。你有本事就殺了我，看看夏祭典禮上隻憑曲曦一人能不能幫你們成事！”

“你威脅我，”歐陽闵冷冷一笑，“不過我最讨厭被人威脅，這樣……我會更有殺了你的沖動。”說着，他手中劍鋒又貼緊她皮膚幾分，本已凝住的鮮血瞬間又冒出來，滴答滴答……

“住手！”穆赫非忍無可忍，猛然扭頭擡眼盯住歐陽闵幽深的眼，憤恨的一字一句道：“我答應你，别傷了玥兒。”

“不可以！”景玥出口阻攔，焦急道：“啞叔不能回去，你答應我保護好他的，你不能……”

“玥兒，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出事……”穆赫非當真兩難，可他最終會選先救景玥，“來人，立刻傳信過去，讓他們把人送回南嶺莊，不得有誤。”

圍在外圍的文軒館那些人愣了一陣，其中一個才從袖口摸出一枚兩寸長的木棍在口邊一放，一段很有節律的尖銳聲響穿透夜空。

歐陽闵遂意的笑了笑，“很好。但是你隻有一炷香工夫，要趕快。”

那人聽了這話，又把剛才的節拍照樣吹了一遍。不到半柱香工夫，一輛馬車緩緩駛過來。

“撤走你的人，”歐陽闵目不轉睛的盯着景玥下命令道：“離開此地十裡外，若有一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