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報告上簽名的醫生是鄧雲峰，是主任醫師，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

所以幾乎沒有耗費多大的力氣就找到了鄧雲峰所在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着一條縫，隐約能從裡面聽見訓斥的聲音。

“…我說了多少次讓你仔細檢查過再交出去，這麼簡單的錯誤都能犯？那麼大的儀器擺在那兒，不知道檢查？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醫療事故！還不趕緊去給我找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找…”

一個簡單的性别錯誤不會上升到醫療事故，護士心裡很清楚是鄧雲峰在刻意打壓她，但是她什麼也不敢說，隻能強壓着委屈，帶着哭腔道：“…我馬上就去——”

突然，一道敲門聲打斷了護士的話。

也攔住了鄧雲峰還想要出口的訓斥。

江晏站在門口，一手維持着推開門的姿勢，道：“請問，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鄧雲峰收起脾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瞪了護士一眼，重新坐下來，道：“有什麼事？”

江晏擡起手中的報告，道：“這份檢測報告是不是打錯了？”

鄧雲峰隻是輕飄飄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護士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趕忙小跑過來，接過江晏手中的檢測報告，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是我的問題，我重新在數據庫裡給您打印一份。”

她抹掉眼淚，将那份錯誤的檢測報告扔進碎紙機裡，在一旁的機器上快速按了幾下，一份全新的檢測報告便被重新打印出來。

這次她仔仔細細将報告全部翻了一遍，确認沒問題後，這才低着頭把報告遞過去，道：“實在抱歉還讓您跑這一趟。”

“沒事。”

江晏接過報告，ABO分化那一欄的性别上由剛才的男改為了beta。

他又看了一眼鄧雲峰，然後對着護士點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張行站在走廊，對着他挑了挑眉。

江晏搖搖頭，朝前走了幾步，就聽見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是那個護士。

護士剛一從辦公室裡出來，周圍的醫生護士就全都圍了上去。

安慰的話語清晰的飄了過來。

“鄧雲峰也太過分了，不就是系統出錯了？怎麼能怪在你頭上，真要追責不也是他的問題？”

“人家仗着有靠山，天天欺負曉宇，不就是看曉宇能力比他強，怕把他從位子上擠下來，每天變着法兒的欺負人家？還虧他是個男的，我呸，什麼晦氣東西。”

“曉宇别哭了，就他那個嚣張勁兒，絕對幹不久。”

“就是就是！”

“好了好了，别說了，讓他聽見又找借口欺負人呀。”

江晏看了眼張行，擡腿朝前走去。

張行心領神會的跟上去，等過了拐彎走到樓梯處，他才道：“怎麼樣？有問題嗎？”

江晏：“就是普通的失誤。”

張行從他手中拿過檢查報告仔細看了看：“鄧雲峰啊。”

江晏瞥去一眼：“你認識？”

張行坦誠道：“不認識，順嘴念一下。”

江晏：“聽你的語氣，還以為你和他多熟呢。”

說話間走出醫院大門，原先被舉起的橫幅早就被保安收拾起來，醫院門口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人命在這裡太過不值錢，又太過昂貴。

清理掉髒污後，依舊是一片人來人往的熱鬧與繁華。

而站立在一旁久而不動的人，正是親身經曆過生死離别的人。

江晏側頭看去。

男人臉上身上的髒污已經被洗去，靜靜站在那裡的時候，就真的是一位很溫和的人。

張行表現出一股正宮的大氣：“我先去停車場等你。”

江晏：“……”

“我已經收到退款了。”

男人上前一步，聲音是聲嘶力竭後的沙啞：“很感謝你。”

頓了頓，他擡頭看向江晏，很是認真道：“對不起，是我誤解你了。”

“不用着急道歉。”

江晏平淡道：“我隻是看見了這件事，順手處理一下，至于你之後說的那些話……”

江晏打量了他兩眼：“我看過你的登記報告，你現在才十九歲，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從誰口中知道的莫慈？”

明明十九歲的年紀正是風華正茂，但是這個詞對于四等公民的人來說太過罕見。

生活的重擔、家庭的牽絆以及社會的打壓，早就讓他看起來如同快三十歲的青年人一般。

眼底是曆盡滄桑後的麻木。

男人抿了抿唇，遲疑片刻，到底是全說了出來：“莫慈的故事，我聽過很多次，她是我最尊敬的人，我的夢想就是擁護她的一切。”

“包括你。”

很可笑的話，一個四等公民竟然想要去擁護高貴的一等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