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微微一笑，笑容不達眼底：“比如，這次議會是否從全機密内容改為全程直播的公開内容？”

話音落下，會議廳裡響起了細微的動靜，大部分人面面相觑，猶疑這話中的含義。

很顯然，隻有小部分人知道這次議會不同于以往的改變。

張行喃喃道：“直播？”

江晏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神色。

江百川這樣一個熱衷于玩弄權術、一切以權力為主的人，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議會上表現出不符合他身份特征的親切與順從。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在演戲。

而演戲，演員和觀衆是缺一不可的，那麼觀衆是誰？

獵鷹他們如此肯定全人類進化提案會被通過，而他是那個唯一的不穩定因素，仔細想想，那就隻剩下造勢了。

結合這次議會的目的，那麼，觀衆就隻能是聯盟公民。

怎麼讓聯盟公民給江百川造勢。

那可太簡單了。

隻要他們将階級權力外包裹上一層名為“僞平等”的蜜糖。

自然會有無數人為其沖鋒陷陣。

所以讓公民參與并造勢的唯一有效方法，就是直播。

隔着屏幕參與、然後聲讨、最後得償所願。

很少有人會關注議會的細微改變，尤其是當“時間”這樣一個更為重大的改變在前時。

畢竟議會的不變性維持了很久。

所以在不清楚這些改變的議員中，總會說出一些讓聯盟公民惱怒的聲音，繼而讓聲讨聲越發大，那麼結果更是勢不可擋。

還真是一環扣一環啊。

可是，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江百川擡起手，示意大家安靜，道：“江議員确實提醒我了，這是我的疏忽，很抱歉，所以在正式投票之前，我将宣布聯盟議會為聯盟未來發展所作出的改變。”

“是否開放基因編輯的提案不同于以往，由于提案的特殊性，經過聯盟内部各項商議後，決定将此次議會變更為開放性國會，由直播開放全聯盟。”

“此法案的通過與否，聯盟将考慮議員的投票結果與公民的投票結果，如果公民在支持領域投票超過全聯盟百分之九十，那麼，聯盟将開放基因編輯技術去惠及全人類。”

底下竊竊私語片刻後，便沒了聲音。

這樣的改變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大。

江百川微微颔首，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麼……”

江晏擡手，阻止了江百川接下來的話，道：“理事長似乎還忘記了一件事。”

江百川那雙和江晏像極了的眼眸越發幽深：“江議員，請講。”

衆目睽睽之下，江晏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台上，道：“不知道可否借用一下理事長的話筒？畢竟接下來我說的話，我希望聯盟所有人都能聽到。”

“……”

江百川審視着他，幾秒後，他側身退後一步，伸手道：“請。”

江晏站在江百川剛才站着的地方，目光越過話筒落在下方的議員們身上，又看向最後方隐蔽到不被人所發現的攝像，最後試圖看向鏡頭後的人們，想象、猜測他們此刻的情緒。

然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各位，在正式投票開始之前，我想在這裡宣布一件事，希望大家在聽完之後，再慎重的做出自己的選擇。”

“從剛才的讨論中，我們很明顯能看出，很多議員，或者說，絕大部分議員是出于支持立場的，他們支持開放基因編輯，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惠及全人類，而這一點，正是我接下來想說的。”

“基因編輯存在缺陷。”

大部分人不明所以，少部分人的眼神已經變了。

隻有張行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模樣。

“我想，大家一定都聽過拔苗助長的故事吧，基因編輯，就是在拔苗助長。”

江晏似乎沒覺察到身側投來的目光，繼續道：“生物進化是漫長的、延續不斷地，也是自然的，這是世界賦予萬物的能力。”

“而基因編輯技術是非自然的，它将這樣的過程變化為迅速的、短暫的。”

“簡而言之，基因編輯技術能迅速将一個普通人改變為完美人，但同樣，這樣的技術也切斷了他們繼續進化的能力。”

“世界賦予你們的天賦将會死去，而這樣的天賦，是不加任何階級的平等。”

話音落下，會議廳内外滿場嘩然。

除了剩下三名中央議員和理事長還在維持着冷靜的姿态。

“怎麼可能！基因編輯怎麼可能會阻礙人類進化？！江晏，你不要為了一己之私就公然污蔑！”

“是啊！如果基因編輯真的有這種缺陷，為什麼一等公民都要做……！”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理事長，我們需要官方蓋章的言論！”

可是江百川沒有說話。

沉默就足夠代表一切了。

喧嚣的議論聲在一瞬間到達沸點，又在某個瞬間跌入谷底。

紛紛揚揚落下的，是現實的魔幻與虛僞。

江晏卻并不覺得爽快。

他好像被人一瞬間抽離了靈魂，然後居高臨下的看着這荒謬的一切，無意識生出一種惋惜，惋惜這一切，似乎也不過如此。

“所以，我将堅持我的立場，我堅決反對開放基因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