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或許還是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發現基因有缺陷的時候，已經是在技術開發後的第十年。

那個時候，基本絕大多數的一等公民子女已經在出生前就接受了基因編輯技術。

基因編輯會遏制人類天生會自然進化的能力，包括其後代。

這也意味着，居于聯盟高位的一等公民會在幾百年後或者更久，屈居于那些沒有資格接受基因編輯手術的低等公民。

當江晏這樣一個沒有被基因編輯過的人展現出等同于并且在未來極有可能高于完美人的基因。

他們就意識到，進化時代的到來，或許比他們預想中的最早的時間還要早。

江晏的存在就像懸挂在這些自诩高貴的一等公民頭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但是幸好，聯盟裡有且僅有他一人。

為了避免将來可能出現的風險，生物研究實驗室竭盡思慮想辦法修補這一缺陷，同時刺激再次進化，看是否可以作為相互抵消的作用。

但是時間太快了，快到還不等他們的研究成果出現，真正的進化時代就到來了——

一年前全人類的ABO進化。

沒有時間了。

聯盟最當前、最緊要的任務就是快速頒布開放基因編輯法案，将風險扼殺在搖籃裡。

但是知情的、身為中央議員的江晏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一年裡，江晏遭受了許許多多、或明或暗的刺殺。

背後是誰指示的并不重要。

畢竟，當江百川提出要他聯姻的時候，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不是嗎？

如果他以一個beta的身份和Alpha聯姻，當從屬于女位後，本該屬于他的中央議員身份也會在訂婚後徹底消失。

今天，更是江百川為了法案能夠成功後走的一步險棋。

可他怎麼能讓他如願？

既然你暗施陰謀，就别怪我掀翻棋盤了。

将所有結果都擺在明面上，這才公平啊。

江晏看着這一切，思緒在瞬間倒流回那個溫暖、窒息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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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弟弟，你想要追求公平，你指責基因編輯技術，可是你的存在本身就不公平啊。”

空曠幹淨的實驗室裡，江晖身穿白色實驗服站在一台儀器面前，上面顯示着被基因編輯過後的DNA：“你看，你一個沒有被基因編輯過的普通人，基因卻高于那些被基因編輯過的完美人。”

“公平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可言，你太過天真了，天真到讓我覺得荒謬，不過，我喜歡，我支持你。”

江晖轉過身，露出一張和江晏有幾分相似的面容，和江晏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不同，他的臉上始終都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面容。

“知道進化嗎？進化是一種天賦，是上天賜予萬物的東西，可是即使是天賜的東西，也是不公平的，因為基因在相同的刺激下，也會分化出不同的結果，隻要不同，以利益為首，就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江晖笑了笑：“我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所以我想問問你，在你知道基因編輯存在缺陷後，你有沒有一瞬間産生一種報複的快感。”

江晏隻是冷眼看着他，沒有說話。

江晖也不在乎答案，他繼續道：“說實話，檢查出這一缺陷的時候，我是很快樂的。”

江晏微微皺起眉，他知道江晖瘋，但是他沒想到江晖會這樣說。

江晖像是意識到他内心的想法，笑道：“别這麼看着我，畢竟你和你媽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又是一家人，我會受到你們的一些平等理論是再正常不過的。”

江晖說：“當進化時代到來後，一等公民發現那些被自己瞧不起的低等公民的基因所超越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江晖笑的有些開心：“人總是利欲熏心的，他們當初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權益，限制了基因編輯，阻礙低等公民進化為完美人的步伐。或許他們也想不到今天的結果，是非倒因果，哪有什麼一勞永逸的好事呢？任何可口的碩果背後，都是最緻命的毒藥啊。”

江晏覺察到其中不同尋常的意味，問：“所以，你想做什麼？”

江晖思索片刻，用更為歡快的聲音道：“我啊，我就是想讓這個社會再亂一點兒，亂一亂，死一死，多有意思啊。”

“況且，”

江晖低低一笑，似引似誘：“亂了，死了，你們的理想不是才有展現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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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将他從回憶中拉回。

台下，張行依舊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不過與之前的不同的是，在他的眼裡多了幾分連自己都未覺察到的緊張。

張行不知道為什麼，在台上人宣布基因編輯缺陷後的那一刻，敏銳的覺察到台上人的不對勁。

同時，那些模糊的過往也在真相被揭開的瞬間變得明朗幾分。

難怪當初在軍校裡，任務一結束，學校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個荒謬的理由讓江晏退學。

原來是在害怕啊。

如果從這裡撕開一道口子，

那再往深處窺探幾分，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張永義的那句話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理事長，似乎并不是很喜歡他。”

一種隐秘的指代性。

張行的世界裡仿佛隻剩下江晏一人，他用仔細的目光描繪着江晏的輪廓，試圖從其中發現些什麼，可是并沒有他想要的答案，反而是另一種更為……

更為什麼？

張行第一次生出一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江晏退後一步，讓開話筒前，側頭向江百川看去，眼底是絲毫不掩飾的嘲諷，而後微微傾身，極為彬彬有禮道：“理事長，我的話說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