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知憶垂眸,兩顆黃豆大的眼淚順勢而落。
原來風筝沒有斷線,而是有人接手,牽着他一起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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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母接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做好了一切準備,祁伽想着到底是牧知憶親母親,沒做太絕。
“晚上回哪兒?”祁母還在看資料,考慮到牧知憶還在,語氣比平常溫柔。
“家裡客房我讓阿姨收拾好了,想回來帶着小牧一起。”
“下回吧。”祁伽一手握着方向盤,怕刺激牧知憶,沒連車裡藍牙,免提都沒開,“我們在外面逛逛,您好好休息,不用管我們了。”
“也好。”祁母合上筆記本電腦,輕輕攪動咖啡,“帶着他多散散心,這邊的事你們都不用管了,明天回去吧。”
祁伽有瞬息間的無言。
書房熏香宜人,祁母靜靜望着牆上鐘表:“我不幹涉你的選擇,在能打之年……”
興許燈光太亮,刺得祁母眼睛隐隐酸澀,有什麼溫熱快要湧出,被主人閉上眼睛強行忍下。
“祁伽,專心去追夢吧。”
這麼多年來,祁伽還是第一次聽到祁母這番說辭。
他降下車速,偏頭擦了下眼尾:“您這是上年紀變慈祥了嗎?”
祁母:“……”
“開個玩笑。”祁伽破壞氛圍向來很有一套,“我帶他吃點東西,明天就回俱樂部了。”
那點煽情氛圍連火星子都沒了,祁母冷嘲:“大明星就是日理萬機。”
“您忙。”祁伽看快到了,找地方停車,“我帶他吃點東西。”
祁母幹脆利落挂了電話。
文件夾敞開着,咖啡見底,祁母張嘴正要叫阿姨,手機亮起來。
【江沅NSD-無量:謝謝媽媽。】
出了這檔子事,祁伽猜測牧知憶應該沒什麼胃口,半途買了些點心,沒在外多做停留。
這棟房子是祁伽自掏腰包買的,裝修風格簡約大方,牧知憶坐在沙發上,終于找回一點腳踏實地的安心感。
祁伽把點心放到桌子上,腦子自虐般地一遍遍回想關于牧知憶的所見所聞。
畫面定格在牧知憶渙散失焦的雙眼,祁伽心在滴血,坐在桌子上面對牧知憶。
良久,他沉聲:“對不起……”
“沒有。”
牧知憶擡頭,眼睛已經濕了,“如果不是你,我走不到這裡的。”
“沒有你,我早在三年前就死了。那天我是想着,自殺的,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但是我遇見你了。”牧知憶看着祁伽,忍着眼淚,“我的命是你給的。”
祁伽眼圈瞬間紅了。
“對不起。”祁伽很少說什麼煽情話,隻覺得沒有必要。
可現在面對牧知憶他隻恨自己詞窮找不到漂亮語句,隻能幹巴巴地,“對不起,都怪我來的來晚了,以後……”
他眨了下眼,深深呼吸,莞爾,“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是‘我會’,不是‘我想’。”
牧知憶低頭,淚水徹底決堤。
祁伽為什麼就這麼好?
“當時不是因為意外喝錯東西才……”事到如今,牧知憶什麼也不想瞞着祁伽了,“那個藥,是我媽下的。”
祁伽去牽他手。
牧知憶看着祁伽發紅的指尖,心甘情願剖開了自己的一切。
“我十四歲那年,我媽發現我爸在外面養了個男人,他跟我媽結婚隻是為了傳宗接代,被我媽那邊人知道後韓雙帶着人把牧澤林打成了植物人,而我媽受刺激太大精神出了點問題……”
牧知憶咬了下舌尖,忍住哽咽:“她開始見不得我跟男生走得近,那天我跟同學一起回家,天太黑他就拉着我的胳膊,結果沒想到被我媽看到了,她問我是不是同性戀,是不是怪物,剛開始隻是逼着我喝安眠藥,把我綁起來關家裡不讓出門,後來我鬧絕食,跟她坦白我就是喜歡男人。”
“她聽完沒有生氣,還把我放開了。我以為她對我失望了不管我了,可沒想到晚上……”牧知憶吸了下鼻子,“她給我下藥開了房,裡面還有女人,讓我……”
牧知憶突然就說不下去了,他哭出聲音:“可我當時才十六,她是我媽媽呀……”
一個母親,給自己未成年的親生兒子下藥,給他開房找女人,甚至還有人時時刻刻舉着手機、攝像機等着錄像。
韓靜拽着牧知憶:“知知聽話!這是女人,這都是女人!!”
“滾!滾開!你瘋了嗎?!都滾!”十六歲的牧知憶憤怒壓過藥性、戰勝理智,奮力跑出去後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
周邊環境熙攘,可卻沒有一處能夠讓他容身。
牧知憶跌跌撞撞,在理智喪失前夕撞進了一個人懷裡。
他當時已經認不清人了,全憑本能支配着抓緊了那個浮木。
“幫幫我……”
可沒想到運氣就這麼好,他就這麼一撞,撞進了他的後半生。
“我以為我這輩子會在那天結束了,可偏偏那個人是你。”牧知憶抱住祁伽,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遇到你後,我舍不得死了。”
嘴碎如祁伽,此時也隻會空流着淚。
“那天生日,我知道門外的人是你,我想解釋的,但是……”牧知憶哭喘着,“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的家庭……我當時想去江沅找你,我媽不讓我走,我們倆吵了一架,你來的時候她在卧室哭……沒有别人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對不起你……”
“怪我……”
祁伽心痛到呼吸都在顫抖,他不敢想牧知憶是怎麼一步步走到自己身邊的。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怪我太自大了,我應該早點問清楚的。”祁伽親吻着牧知憶眼尾,嘗到一片苦澀難捱。
“謝謝你經曆一切還願意回到我身邊,歡迎回來,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