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忘在這裡的，我正要拿回去。”和紗裝作自然地将薙刀放回流理台上，招呼他：“把這個端出去吧，記得跟人家好好說明點心的事。”

一提點心，理方立刻蔫了，乖乖把擺好盤的點心端過去，遮遮掩掩地跟那個叫五條悟的人解釋起來。

和紗跟理方說話的時候，五條悟就一直看着，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但等理方跟他搭話時，他那笑容又乍然變得明快起來。

“欸，沒有了？怎麼這樣——”

聽完理方颠三倒四的解釋，他拉長了聲音以示失望，然後趕在别人反應過來前，他就又一揮手大度地表示諒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這次我就先用京果子湊合一下，下回記得要把我的大福保護好哦？”

……他剛剛是不是說「京果子」了？

京都的和果子做得特别好，所以單拎出來成了一個品類，叫「京果子」。拿出來招待五條悟的，就是京都的點心名店嘯月家制作的和果子，隻接受預定。

和紗拿出來的這點雖然是昨天剩下的，但也是外祖母從京都遣人專門送來的，待客也不失禮。

他絕對知道這東西不好買吧……？

和紗有點捏不準這人的來頭，他是霞會館來的人，家世身份上倒有點大緻猜測。但作為如此強烈魔力波動的來源，和紗就一點頭緒也沒有了。

傳聞中能瞬間摧毀地表文明的超強魔女——「魔女之夜」的強度大概也就這樣？

這個五條悟說不準還要再強點。

和紗原本還想套點信息出來，但她一時間很難直面這種程度的、……嗯、洗發水味。能控制住不在人前幹嘔就很好了。

幸好五條悟不像夏油傑那麼難纏，雖然他講話的語氣活潑得有點可怕，不過舉動都沒有太出格。

他隻是提出想參觀一下家裡，參觀完去理方房間小坐了一會兒，就大包小包地起身告辭了。

整個流程時間不超過兩小時，除了把家裡的點心都打包走了。

晚上珠緒奈風塵仆仆地回來，難得提出想吃點甜的時，和紗隻能遺憾地對她搖頭，告訴她家裡有點甜味的東西都被兩個土匪搜刮走了。

饒是珠緒奈，也不免愣了一下：“……全都沒有了？”

“全都沒有了。”和紗說，又想起來：“還剩兩屜夏油傑帶來的荞麥面，你吃嗎？”

“還是算了吧，你也不要吃，我怕他在裡面下毒。”

珠緒奈在沙發上坐下，這時候客廳隻有她們兩個，理方已經睡了。和紗把那些拟好的捐贈合同拿出來，跟珠緒奈輕聲讨論。

最迫在眉睫的還是現金問題。

東京的産業大部分是京都遷過來的，到了今年正好是第四年，稅務廳會來查法人稅務。

到時候稅務廳一來查賬，事情就絕對捂不住了。所以不管怎麼樣都得先找到錢，趕緊把賬做平。

但另一個問題在于，除了資金流斷裂外，公司還虧空嚴重。

考慮到貨币通縮，即使把幾年前捐贈出去的現金全拿回來，賬也是填不平的。

虧損的部分要去哪找？

“讓盤星教多吐出來一點。”珠緒奈研究完，從待簽合同中隻挑出幾份來：“把那些不動産動産放放，這種直接打錢的合同再打幾份，直到把每個公司的賬都填平為止。”

這樣做的話，栖川家從盤星教那裡拿走的現金、會遠超和紗父親當初捐贈的數額。

這點和紗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

本身就是用的不正當手段，到這時候沒必要拿「原則」說事、在數額上糾結。

她跟珠緒奈去印新合同時，因為這些合同模闆今天一直放在書房，自然而然的，珠緒奈問那兩位「客人」有沒有看到這些文件。

夏油傑隻去了客廳，倒是參觀了整個房子的五條悟有可能會看到。

當時文件整齊疊放在書房，五條悟的雙眼又蒙着黑布。不過他一直表現得行動自如，應該是蒙眼布上有視線輔助之類的東西？這樣的話，當時有沒有看到就兩說了。

珠緒奈聽完她的猜測，沉默了一會兒：“和紗，你好像對科技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和紗一愣：“沒這種技術嗎？”

“這我不太清楚。但根據你的表述，五條更像隻戴了普通眼罩。那上面沒有任何數據線連接、也沒看到電池儲存倉之類的地方，對吧？”

和紗點頭，珠緒奈又問：“他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有的。

在參觀完所有房間後，五條悟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他說，真「幹淨」啊。

那時他站在樓梯上，自上而下俯視着客廳。那種神情不是在看裝潢，而像是在找什麼。

他想找到什麼東西呢？

當初在父親葬禮上，夏油傑也說過同樣的話。甚至連他們說話的神情語氣都很一緻，聲音輕得如同自言自語，就像匠人在開工前對現場的評估一樣。

沒必要讓任何人聽見，他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連就站在五條身邊的理方，當時都完全沒有察覺，隻有身為魔法少女的和紗聽見了。

她下意識微微轉頭去看，然而那個男人敏銳得可怕，幾乎是同時看向了和紗。

明明雙眼都被遮蓋，可那一刻，他的目光穿透了眼罩的布料，宛如利箭直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