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既是聖誕節,也是星期五。
去盤星教的路上,和紗就已經有點不爽了。
她望着車窗外行人喜氣洋洋的臉,心想又是過節又是周末的,這些人可真高興啊。
栖川和紗是翹課過來的。
為了保住百分百的出席率,她先去了學校,裝作身體不舒服去保健室之後,再偷溜出來和司機碰頭。然後換衣服做頭發,完成這一系列流程後,才終于能啟程前往盤星教。
大島綢的和服很貴,很好看,很薄,很難穿。
但那個接電話的秘書非常好說話,和紗一講清楚來龍去脈就給了她時間地址。
看在這份友善上,和紗願意相信對方把時間約在周五是事出有因,也按照禮儀,選擇了比較正式的穿戴前往盤星教。
和服上的飛鳥繁花很精緻,搭配的寬腰帶也挑有格調的來,穿傳統卻不便走路的草履,最後拿上色調相宜的手拿包。
和紗是那種四肢纖細的美人,這樣打扮起來更顯得高貴脫俗。
然後她在12月的寒風中高貴脫俗了近四小時,心裡牙都快咬碎了。
明明是約好見面的時間,司機去敲門對方卻不開,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意識到被耍了。
陪同她下車的司機西裝革履,隻叫門的功夫鼻子都被凍紅了。更别說和紗的穿戴隻适合溫暖如春的室内。
她回車上等了一會兒,發現教團不光沒有開門的迹象,門前還聚集了越來越多等候的人。
司機去問了回來,說今天是盤星教教主開壇布教的日子,會有很多人來。
“似乎是排得位置越靠前,布教時就能離教主越近,能被抽中單獨會面的可能性也越高。”
在司機猶豫地說完這番話後,和紗一咬牙,下去自己排隊去了。
她婉拒了司機要陪她等待的好意,也拒絕了對方的外套。她讓司機随便去周圍的什麼地方逛逛,等接到電話再回來接她。
司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栖川和紗不願意離開,除了她的頑固脾性,更重要的是沉沒成本太高。為了站在這個地方,她今天已經花費了數個小時,臨近新年,很難再抽出這麼大塊的時間了。
她今天必須搞清楚兩件事:
一、确認一下父親的生存狀态;
二、看看栖川理方霸淩同學的事有沒有傳到這裡來。
和紗家的成員不算多,但家庭情況比較複雜。她的父親是入贅的,弟弟理方是過繼的,一個賽一個的不争氣。
父親幾年前說要「革新」,把很多産業從京都轉移到了東京。
但在見到成效前,他自己先迷上了一個不知道幹什麼的宗教,家也不回,去年過年的時候都沒出現。
因為這種靠不住的表現,和紗的外祖母将更多希望寄托到過繼來的男孩——就是理方身上。
去年開始,外祖母就頻繁将和紗從東京召回京都,事無巨細過問栖川理方的學業生活。
無論酷暑寒冬,和紗都不得不擠出根本不存在的空閑時間,用于往返兩地。更煩人的是,她還得費心編造理方好學向上的事實。
理方其實是個沒主見的孩子,常被人牽着鼻子走。
上個月别人說「有樂子看」,他連情況都沒搞清就被人拉走了。
結果那群人是在霸淩一個宮城縣來的中學生。理方剛到地方,正趕上那名中學生奮起反抗,稀裡糊塗被打進了醫院不說,霸淩的事還鬧進警局了。
一整個12月,理方原本家族的親姐姐都在為這件事收尾。等理方恢複到能下地的程度,又帶着他去宮城登門道歉。
出了這種醜聞,和紗也不得不改變計劃,提前來見父親。
她保持着完美的站姿等了數個小時,期間能感受到四周投來的隐晦目光。
栖川和紗知道是怎麼回事。即使是最虔誠的信徒,也是穿戴嚴實過來的。像她這樣衣着單薄的根本沒有。
這些人或許在等着她被凍得瑟瑟發抖後退場,好能再往前排一個人。
那個夏油傑就這麼受歡迎嗎?
和紗回想起網上對盤星教教主的那些狂亂溢美,有說教主大人多溫柔多和善的,有說他的力量多神奇多不可思議的。最離譜的,還有人信誓旦旦聲稱「夏油大人就是菩薩」。
什麼樣的菩薩會把人在寒風裡晾四個小時你倒是說說啊?
栖川和紗嗤之以鼻。
她在隊伍中一直等到信徒開始入場,緩步走上台階時,悄悄看過來的人數量又變多了。
盤星教總部建設得很宏偉,想要抵達正門,先得爬上長長的石制階梯,然後才能看見高大羅馬柱支撐的正殿。
那階梯起碼得有上百階,人筋疲力盡地爬上去之後,再看到這樣聲勢浩大的建築,沒有敬畏也會生出敬畏來。
和紗穿着木屐走完了全程,抵達正殿門口時呼吸平穩。
這已經是接近于超高難度雜耍的動作了,那些驚訝地張着嘴看過來的人,多半是發現她真有點東西而被震驚了吧。
和紗心想,好的好的,那她回去也成立一個盤月教。
到時候收到請柬可務必記得賞光,你們這些三言兩語就被人騙走做信徒的大笨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