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盡依意味深長看着她,坐在椅子上比她高了半個頭。
【因為我見過會讀心術的人,在18年前,一個小女孩靠着這一手,殺了三十二個人】
姚葉芹臉上是真誠的疑惑,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雖然聽到了心聲,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讓自己盡量去屏蔽那些聲音,不去細究那些話語。
關盡依沒有從她表情中找到破綻,的确開始懷疑自己。
他的依據是一段記憶,多年過去,記憶出現偏差并不奇怪。
“因為18年前我見過你,那時候你靠讀心術殺死了32個人,現在還要跟我裝嗎?”
姚葉芹大喊冤枉,“我不是我沒有,我是三好市民五好青年,絕對沒有做過違反犯紀的事,你找錯人了!”
關盡依避開她的眼神,輕蔑一笑,“我可沒有,你小時候叫葉芹,不姓姚,但名字沒有變。”
他濕毒的眼神從上到下繞着人看了兩遍,猩紅的舌尖舔過唇角,配上臉上邪氣的表情,顯得很可怖。
“不過瘦巴巴的樣子長開了,變好看了。”
姚葉芹沒有掉進他的陷阱,“這個世界上名字相同的人多了去,葉芹也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在我記憶中真的沒有你這個人,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不過那個人真的有讀心術嗎?有讀心術是怎麼樣的?”
關盡依開始相信,她可能真的有病。
他剁剁腳下的土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告訴了她一個現實,“這下面埋了12具屍體。”
【12個活力青春的少女,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姚葉芹好奇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許久她眼珠子下移,看向了腳下的土地。
少女?屍體?!
關盡依被她的表情取悅到,淺淡的郁悶逐漸變成了開心。
他回身從椅子後拿出一把鏟子,決定走這個吓人路線。
“最近有看新聞嗎?”
姚葉芹沒有回答,他自顧自說了下去,“最近很出名的未成年少女失蹤案,那些少女都在下面噢。”
關盡依緊盯着她不放,手中的鏟子敲擊地面,在這片空曠濕冷的房間響起讓人毛骨悚然的回聲。
“13是我的幸運數字,姚小姐,你很幸運。”
姚葉芹不蠢,想明白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會讀心術,他本來就是想殺人。
而她正是他選定的第13個獵物。
在這種危險時刻,姚葉芹腦海中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可我成年了。”
此話一出,他看着她,她亦回看過去,兩人都從對方眼神中讀出了相同的詫異。
關盡依沒能第一時間跟上她的思路,還被她繞了一下,“然後?”
成年了又怎麼了?
姚葉芹硬着頭皮回答這個問題,“到時候我應該不是并入未成年少女失蹤案……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徹底慌神了。
在姚葉芹記憶中,最嚴重心慌的事情就是被追債,半夜總是有人上門敲敲打打,總覺得他們會幹點什麼,但他們就是不幹,陰魂不散讓人神經時刻緊繃。
而現在她面對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正虎視眈眈,比小混混可有威力多了。
姚葉芹背負了以往想象不到的壓力,強撐着與他交談,腦海中不停想着逃生方案。
但目前來看,希望渺茫。
遇到危急的事情,姚葉芹大腦就像過熱的電腦處理器,各種點子瘋狂跳躍出來。
超載的壓力讓她面色通紅,頭腦發熱,隐隐約約的聲音從面前人所在傳來。
【直接解剖不用浪費麻醉劑,反正也是要殺的】
就在姚葉芹迷糊時,兩根冰涼的手指捏住她下巴,不容置疑的力道擡起了她的頭,讓她直視那雙兇惡的眼。
【你的表現不像假,或許真如你所說,你有病,不過不一定是神經病,還有一種可能,你失憶了?】
關盡依欣賞着手中豔麗的女色,紅潤臉色讓他感到掌控的快感,“的确不是未成年,但這臉夠嫩,跟未成年也沒什麼區别。”
姚葉芹看着湊近的臉,隻覺得反胃,“你也是啊,看着挺老,像是個老年人。”
她覺得小腿一麻,接着是酥麻感,濕潤滑過腳,帶來一陣恍惚感。
關盡依把沾着血的刀舉到她面前,“還好我不是老年人,手腳還算麻利。”
說完,他又多割了幾刀,她小腿處皮開肉綻,血液像是花液,傷口糜爛開在白嫩的腿上。
姚葉芹感覺到血液流失,“我是年輕人……血多?”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都死到臨頭了,說話反而越來越不着調。
【比那些孩子還天真】
關盡依将她雙腳劃到看不出原樣才覺得爽快,心中的火氣随着她血液流出逐漸消散。
“工具不齊全,今天先放這麼多。”
他看着她迷蒙雙眸,“還裝嗎?你直接說,我就不費勁掀開你頭蓋骨了,起碼還能留個完整頭顱。”
“我、我……”
話還沒說完,姚葉芹頭一栽,意識抽離,整個人昏迷過去。
在長久的恍惚中,腦海意識深處那道上了鎖的門松開,露出深埋多年的記憶真相。
*
姚葉芹先是看到了外婆所說的場景,一個被編造出來的童話,她從小被父母抛棄,在孤兒院中長大,然後在八歲那年被外婆收養。
但童話轉瞬即逝,她看到了那個噩夢一般的真相。
姚葉芹從來沒有跟方佳欣說過,她得抑郁症的原因,不是因為姚父的負債,而是那解封了一半的回憶。
在記憶中,她是加劇父母離婚的潤滑油,是助纣為虐的拐賣犯,也是見過血光的殺人兇手。
在得知了幾千萬負債後,外婆說的童話開始解體,姚葉芹第一次回憶起那深刻畫面時,大腦完全無法再欺騙自己,那不是噩夢,而是她埋藏起來的回憶。
姚葉芹被父母賣到深山野林,又輾轉落到拐賣團夥中,最後憑借過人的聰慧和不可言說的讀心術,她幫助拐賣團夥成功騙到了一群小孩。
她是這群被圈養的小孩們的頭頭,是這群人中的背叛者。
姚葉芹坐在破舊木門旁,周圍坐着幾個年紀不大的小鬼頭,正東倒西歪睡着。
有些躲在牆角偷偷抹眼淚,有些則懷裡抱着餅啃。
【媽媽,爸爸,救救團團,嗚啊——】
【好餓好冷好困,奶奶你在哪嗚】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
孩子的心聲大多簡單直接,被困住的孩子更是明了,聽多了會覺得生厭,但姚葉芹總是強迫自己去聽。
她強迫自己不要忘記,逼着自己去面對。
“小鬼出來!”王麻子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被困的孩子們不管在幹什麼,全都停下動作,瑟瑟發抖起來。
姚葉芹一眼掃過去,聽到了更多的哭聲。
她站起來,打開門,外面王麻子吃着桃,一個眼神示意後,扭頭就走。
姚葉芹沉默着,小臉上表情麻木,加快腳步跟在他後面,進入了他們居住的木屋。
相比孩子們住的破舊茅草屋,這些男人住着最堅固的木屋,但屋子裡卻被糟蹋得不忍入目。
男人酸臭的衣服堆積在一起,惡臭味在門口便能聞到,裡面常年不見光,黑暗更是滋生出許多肉眼不可見的細菌。
姚葉芹進到屋子裡,一道清風拂面,向來緊閉的窗戶此時打開,微光從窗戶處照射進來,空氣流通消減了些許臭味。
她一眼就看到了屋中床上躺着的人,被子隆起一小塊。
王麻子沒進去,就蹲在門檻前,吃着桃,模糊不清吩咐她,“把那家夥叫醒,帶去你們那。”
【麻煩的家夥,我才不想看管小孩,但裡面是金疙瘩,還指望他賺錢,聽說是首富家的孩子,看他那肥頭大耳的模樣,估計能坑個幾百萬,發了發了,嘿嘿】
姚葉芹聽到了這個孩子的特殊性,眼裡暗光閃過,靠近床上那人。
還沒有走進就聽到了鼾聲,她覺得這孩子真可憐,不知道被下了多少藥,睡得如此深。
她掀開被子,第一反應就是好胖,第二反應是好醜。
被子裡是一個小男孩,四肢粗壯堪比牛腿,一身皮肉倒是白嫩無暇,可臉上卻截然相反,全是坑坑痘痘,跟月球有的一拼。
“喂,醒醒——”
姚葉芹大聲叫着他,手腳也沒有停下來,又推又敲,想要叫醒這個豬頭一樣的孩子。
但她的努力在迷藥下就是笑話,男孩不僅沒有醒,翻了一個身,睡得更沉了,鼾聲階梯式的往上遞進,越發像是一頭小豬仔。
門外的王麻子吃完桃,看着裡面磨蹭的小孩,沒有了耐心,“你把他拖過去,小心點,别傷着,這可是極品貨物。”
姚葉芹知道他在為難自己,她自己小胳膊小腿的,要想毫發無傷拖走這男孩,除非她天生神力。
她歎氣,找到一床廢棄的竹席,扯着男孩圓衣領,把人挪下床。
姚葉芹力氣是比普通孩子大,但也沒有把握能夠抱起男孩走到十幾米外的屋中。
她一手抓住男孩肩膀,一手抓着他膝蓋處,用力幫他翻了個身,用竹席卷起他,直接推着人滾到了她們屋裡。
王麻子很滿意她幫自己解決了這個麻煩,從指縫中漏出幾個饅頭,算是對她的獎勵。
“你照顧他,最近就不用出去找豬崽了。”
【我想想該騙多少錢好呢,今年運氣真好,這麼好的貨都能碰上,幹完這票就回去,找個媳婦生個孩子傳宗接代,美得很】
姚葉芹抱着珍貴的饅頭,聽到自己不用出去,開心浮現到臉上。
“我知道了。”
【這貨物是我找來的,那些家夥還想分一手,呸,想得美】
王麻子心中謀劃着陰謀,眼中兇光連連。
他将門上十八道鎖一一鎖好,揣着鑰匙叮鈴哐啷走遠。
姚葉芹把饅頭分給望眼欲穿的孩子們,扯着男孩丢進了稻草堆裡。
“不要搶,四人分一個,多了沒有。”她組織好孩子們有序吃饅頭,坐在男孩旁邊,認真觀察他。
饅頭細軟,比幹巴的大餅滋味好上幾個層次。
被困了一段時日的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個别孩子則藏起來,将這難得的美味留到下一段時日。
一個杏眼小女孩走到姚葉芹身邊,“他也是被騙來的?”
姚葉芹點頭,沒有說出這孩子與她們的區别。
她一臉沉重,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交貨的日子快到了。”
從王麻子的心聲和行為中,姚葉芹的擔心逐漸逼近,這群孩子全是她騙過來的,加上這個男孩就有12個了。
從她之前觀察的經驗來看,12個為一組,那些男人抓夠12個人就會一次性脫手,賣給下家。
杏眼女孩數了數當前人數,“還沒有到12。”
她數了,隻有11個人。
姚葉芹暫時加上了男孩,“你要數自己,我們這裡就有12個了,隔壁還差2個人。”
她偷偷看過隔壁,女人不好抓,那些人湊到6個就會脫手,現在隔壁也有4個了。
杏眼女孩重新數了一遍小孩人數,手指逐一點過,加上自己後一臉驚訝:“真的有12個咧,隔壁鹿森姐姐說我們會獲救的,讓我不要擔心。”
姚葉芹想起那個柔弱的女人,“她還好嗎?”
她知道那些男人折磨人的手法,一個柔弱女人能堅持到現在很不容易。
杏眼女孩并不知道那些腌髒事,這些孩子雖然被姚葉芹騙過來,但在姚葉芹保護下,除了挨餓還沒受到太多傷害。
“她說沒事,可是我看到血了。”
【姐姐沒事的吧,好多好多的血從便便的地方流出來】
杏眼女孩大大的眼睛裡全是恐慌,“好多血啊。”
聽到這話,姚葉芹表情也嚴肅起來,她走到木闆牆旁,敲了三長一短的暗号。
沒過多久,短促的一聲響傳達了隔壁意思,是表示安全的意思。
姚葉芹小短手依舊放在牆上,沒有放松下來,将剩下四個饅頭用塑料袋裹緊,從老鼠洞塞進去。
白軟的饅頭消失在視野中,三聲輕響從木闆牆上傳來。
杏眼女孩乖巧等着她通完信,眼見沒有動靜了,連忙發問:“鹿森姐姐還好嗎?”
“暫時應該沒事。”姚葉芹琢磨,那些男人應該不敢鬧出人命,但再拖下去就不一定了。
她知道鹿森長相出衆,那些男人無比禽獸,留着她有一段時日了。
姚葉芹細短的眉毛擰起,想到前天看到鹿森時,那糟糕的心聲慌亂無比,精神狀态顯然瀕臨崩潰了。
就在兩個小孩對話間,隔壁傳來異響。
杏眼女孩小身子一抖,驚恐的眼神死死瞪着木牆,隔壁□□碰撞的聲音對她們來說并不陌生。
那是惡魔降臨的聲音,男人毫不遮掩的嘶吼聲與野獸無異。
屋中吃着饅頭的孩子皆蹲下,就近與夥伴抱在一起,童真的眼睛中染上害怕。
姚葉芹鐵青着臉,剛才外面隻有王麻子一個人,折磨鹿森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她聽着隔壁令人作嘔的聲音,小臉上的堅毅越來越濃,一言不發從稻草堆下拿出簡易破爛的本子。
那是她從外面撿到藏回來的,封面上還印着千山中心小學的字樣,攏共四頁紙,此時上面畫滿了筆劃。
姚葉芹完善了最後幾筆地圖,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她大緻記得了下山的路。
千山,路如其名,她們所在的村子位于數千座山峰中,出山的路彎彎繞繞,想要逃出去談何容易。
姚葉芹看着手中的地圖,上次在拐騙中,她想要獨自一人逃走,也想要報警。
但王麻子提防着她,完全沒有給她機會。
姚葉芹覺得背部瘙癢,那是傷口結痂後的癢,警告着她,逃跑的後果是什麼。
她害怕又迷茫,地圖完成了,可光憑她一個人,真的能救這些人出去嗎?
“唔嗯。”在這時,腳邊的男孩掙紮着醒來。
姚葉芹收心,警惕看着那個男孩,雙手做好了準備,如果男孩大喊大叫,她一定要讓他閉上嘴。
但男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從睜眼到坐起身,他都是沉默的,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所處的環境。
姚葉芹對上他漆黑的瞳孔,雖然這個小胖子臉上坑坑窪窪,但一雙眼睛長得卻好。
光澤像陽光下的琥珀,黑色瞳孔跟兩顆黑豆一樣。
【這是地獄?環境真差了。家裡不是做慈善嗎?怎麼我死後去的不是天堂而是這種鬼地方】
姚葉芹頭一回從孩子身上聽到如此與衆不同的心聲,“你還沒有死,我叫葉芹,你叫什麼?”
【原來還沒死】
小男孩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商玉山,這是哪裡,你們做什麼的?”
姚葉芹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小孩,心想不愧是極品貨物,的确異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