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郁悶得很，慢吞吞地說：“這下子祁若寒是真的瞧不上我了，也好，本來就煩。”

小野問：“祁若寒是？”

“我老娘給我定下的未婚夫。”

小野真的無語：“那你這也真是該罵。”

這都是什麼行為，帶着其他男人到未婚夫面前耀武揚威嗎？小野懷疑她今年三歲，不然怎麼能做的出這樣低幼的事情。

林晚意不滿地嘀咕：“殿下還不是一樣，還好意思說我。”

“不和你說了，你自己找地方待着。”小野說着強調，“别再去人家面前現眼了。”

小野轉身回去，其實今天她詢問過林默後特意去了顧府一趟，想着接這位顧公子一起過來，結果顧府的門人說，她家公子早就出發了，問殿下怎麼沒有遇見他嗎？

這門人說話還算客氣，禮數也算周全，小野卻覺得對方這分明是給她軟釘子使，又生不起氣。

來到問心亭附近，都是些年輕男女，衣着身份差别不大，她認不出來是誰，一直在四周逛，直到出了林晚意的事情，才知道這位顧明誠顧公子到底是哪位。

現在既然知道了人，自然要過去說說話。

這顧公子難道一直沒注意自己嗎，這麼久了也不找人來喊自己一聲。

小野找過去時，顧明誠自己一個人屈膝坐在一處席子上，手裡翻着一本線狀的冊子。

這人眉眼平直，唇色寡淡，隻能勉強算得上清秀，這樣安靜坐着，頗有些呆闆純粹的氣質。

小野站到他面前。

三月正好的日光落下一片陰影，顧明誠慢吞吞地擡起頭，先看了看小野，又掠過她，看她身後的朔月。

朔月沒有見人問好的自覺，他本就有一副冷豔的相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人的時候，讓人有理都要矮上三分。。

兩相對峙中，顧明誠率先移開眼睛，冷淡道：“殿下擋着我的光了，可以挪開嗎？”

小野終于察覺不妥，朔月的對外的身份到底是自己的妾侍，她這樣帶着小情人見自己的未婚夫，妥妥的渣女行為。

“朔月，你先去别處......”

“殿下終于想起我了。”話說到一半被打斷，朔月看向小野，眼底驟生波瀾，聲音卻壓抑得平和，“我今天不該來的，是嗎？”

一瞬間，小野有些不知所措，她們認識這些天，這還是朔月第一次情緒這麼外露。

他一直安靜地跟着自己，像一個無時不到的影子，面對自己的時候永遠順從識趣，從來不用多費心的樣子。

很快，朔月調整好了自己：“我去馬車上給殿下拿件披風，先退下了。”

小野聽見自己說：“好。”

朔月常常身着玄衣勁裝，烏發半束，身姿挺拔而單薄，腰間别着一把半月刀，像個潇灑的俠客，離開的背影也是一樣，既利落幹脆，又孤僻蕭索。

隔着一臂遠，小野挨着顧明誠坐下。

她覺得自己心思似乎翻湧着某種情緒，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麼。

顧明誠悄悄看了看小野，問：“殿下不去找他嗎？”

小野：“不用，我是來找你的。”

“其實我不在意你身邊是不是有其他人。”顧明誠眼神微微躲閃，繼續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歡我，我也不指望什麼。我們的婚約是陛下定下的，隻要婚約還在，殿下就不能這樣不顧及我的名聲和我的感受，更不能侮辱我。”

小野覺得有點可笑：“我怎麼侮辱你了。”

“林晚意帶着伎子來到若寒面前，很明顯就是找麻煩，讓他難堪，知難而退。殿下的目的不是一樣嗎？”顧明誠擡起眼睛，義正言辭，“殿下帶着身邊的人到我面前，到我姐姐面前，行事作風絲毫不改，就是想讓我明白，不要喜歡也不要指望你，甚至厭惡于你，不是嗎？”

小野微微挑眉，不可置否，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了。

不過，這孩子說話可真直，就算裴原野原來真的有過這些心思，這麼放在青天白日攤開來講真的好嗎？

“可我不會退婚的，就像殿下反抗不了陛下一樣，我也反抗不了母親。”顧明誠微微低下頭，“殿下出宮之後，我送了一次折扇，昨天又送了迎春花，殿下還欠我兩次回禮。”

小野微微偏頭：“你可以不給我送。”

“除非殿下已經想好怎麼退婚，将來鬧到陛下面前，殿下不怕被責問嗎？”顧明誠自嘲道，“殿下如今對我這樣冷淡，母親已經問過我好幾回，再這樣下去，怕是要拘我在家裡修習男德男範。殿下可以一點都不在乎，我卻不能。”

小野沉默些許，她一時間有些明悟，這個時代的許多男子也隻不過是一隻一隻被豢養的金絲雀。所有的妥協、卑微，都是因為沒有辦法，沒有更多選擇。

“你家裡，管你這麼嚴格嗎？”小野歎了口氣，“欠你的回禮我會補上，盡量不讓你遇到更多麻煩。而且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如果有些行為真的不當，我向你道歉。就算這婚約最後真的要退掉，退掉之前，我會盡量尊重你的名聲。”

顧明誠愣了愣，他實在沒想到纨绔二皇女居然會跟他道歉，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一下子又回到了鹌鹑狀：“好，好的。”

春風襲來，尤帶着些許料峭。

小君山綠意濃郁，幾丈外溪流嘩嘩作響，草木被風吹過，晃動着微起波瀾，撲面而來一股山野的清香味道。

小野确實感到了冷，那個說去給他拿披風的少年大概不會再過來了。

顧明誠解決完心頭大事，再次一心撲到冊子上，對周遭事情可謂是充耳不聞。

小野按下心裡的煩躁，問顧明誠在看什麼。

顧明誠愣了愣，将手裡冊子遞了過去。

小野翻了翻，原來是一整本的家具圖，妝台、櫃子、雕花大床以及四五條腿的小闆凳等。

“這都是你畫的？”

“是我。”顧明誠指着某頁一個長椅：“我最近想着這種躺椅應該怎麼做才能在椅背直立起來時候更結實些。”

“你要自己做？”小野驚訝道。

顧明誠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些不務正業，可我就喜歡這個，以後有機會了，還想着開個作坊，擺出去賣。”

“這還叫不務正業？顧公子可太謙虛了。”小野越看越喜歡，“等顧公子做好了也給我看看，做的好的話，我就訂上一批。”

“真的？”顧明誠懵了懵。

“當然。”小野肯定道，“我有些想法，那些東西可能現在看來有些奇怪，不過我很喜歡，将來說不定還得找顧公子。”

“我一定認真做。”顧明誠歡喜地說。

小野又看了看天，問林默是不是該回去了。

林默看這大中午的天色，說：“很是，京郊離得遠，該早點回去。”

小野向顧明誠告辭，去找馮夢知拿了畫作，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