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沈知沒有接到裴延打來的電話,是因為那會兒他正在壁畫現場做拓印,手機沒有信号。
這幾天,沈知全身心都沉浸在壁畫工作中,每天都會去壁畫現場。而無論第幾次來,他都會被眼前那精美輝煌的壁畫所感染震撼,第一天見到的時候,他甚至熱淚盈滿眼眶。
這個壁畫窯裡共有六副壁畫,線條流暢,色彩濃郁,畫工細膩,内含六十七個人物,形象各異,生動形象,比歐洲文藝複興時期的壁畫絲毫不遜色,其藝術價值值得所有中國人驕傲。
沈知特别慶幸自己選擇來參加這個項目,每日全心投入在工作中,一早大便趕去壁畫現場,為了保護壁畫,窯洞裡不能加熱取暖,沈知在嚴寒環境裡一呆就是一整天,晚上回來将白日拓印的畫傳入電腦,再在電腦上修複影像到深夜,來這裡才三四天時間,人都瘦了一圈。
這天,顧教授因為腿腳不方便,和小孟留在工作室做分析,沈知一個人去壁畫現場工作,他悶頭幹活,也沒注意時間,來接他的小齊催了幾次,他才戀戀不舍地帶着工具出來,外面天已經黑了。
上了車,小齊連忙給沈知遞了個保溫杯,“沈老師,趕緊喝口熱水吧,看你嘴唇都幹破皮了。”
“謝謝。”沈知摘下手套接過來,小口喝了口水,這才覺得從裡到外凍透了,緩了一會兒,随意抹了抹嘴,笑着說:“這裡确實比較幹燥,是好事兒,有利于壁畫保存。”
小齊邊開車,邊笑着搖頭說:“您這張口閉口的,都是壁畫,也得注意自己身體啊,那個老教授也是,坐着輪椅還來這兒起早貪黑的吃苦,真讓人敬佩……對了,今天又來了一個你們那邊來的人,說是來支援你們這個項目的。”
“是嗎?”沈知聽到這個倒是挺高興,目前這裡一共三個人,顧教授年紀大身體又不好,小孟還要照顧他,人手十分捉襟見肘,能有個人來幫忙,真是再好不過。
“是,今天下午到的,放下行李就開始幹活了。”小齊樸實笑着說道:你們幾個大城市來讀書人,看着都白白淨淨的,沒想到都這麼不怕吃苦。”
沈知笑了笑正要說話,感到口袋裡的手機接連震動起來,原來是進入到有信号覆蓋的區域,一個白天沒收到的消息都開始進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沒什麼要緊事,大多是工作群裡的通知,退出微信才發現有兩個裴延的未接來電通知短信。
沈知看了眼時間,現在晚上七點半,還不算晚,就給裴延撥了過去。
這幾日太忙,兩個人都沒怎麼聯系,沈知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兩人在一起時間久了,早過了甜言蜜語的階段,之前也有忙起來幾天不發消息的時候。
這裡條件簡陋,沈知本來也沒覺得受苦,這會兒看到裴延的名字,突然感覺有些窩心,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家人一般。
電話裡傳來電話撥通的聲音,沈知閉眼靠在車窗上,耐心等着裴延接電話,過了一分鐘,電話因沒人接聽被自動挂斷。
也許裴延正在忙吧,這段時間臨近年關,正是應酬多的時間,沈知想了想,給裴延發了條消息:“阿延,這幾天是不是很忙?要多注意身體,少喝酒,按時吃飯,别擔心我,我這一切都挺好的。”
發完消息,沈知想着晚點兒還是要給裴延打個電話,他把手機放回去,調整了下坐姿,窩在車座上閉上了眼睛,打算休息一會兒。
忙了一整天,如今疲憊從骨頭縫裡滲出來,沈知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這一覺沈知睡得很沉,被小齊叫醒時,他恍惚了一陣,才發現車子已經停進了招待所院子裡。
沈知緩緩坐直身體,活動了一下坐得僵住的手腳,拉開了車門,才下車就看到招待所大門裡跑出來一個身影。
那人身高腿長,幾大步便跑到沈知面前,竟是好久沒見的聶遲。
“聶遲?”沈知驚訝睜大眼睛,“你怎麼在這兒?”
招待所院子裡沒有燈,隻有樓裡暖黃色燈光照出來,給聶遲身影鍍上層溫暖光邊。
估計跑出來得太急,聶遲沒穿外套,隻穿了件黑色毛衣,他身形比原來瘦了些,頭發也短了些,露出俊美五官,不知為什麼,沈知感覺好像他整個人比原來成熟了一些。
因為聶遲背對着燈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他似乎是深深注視了沈知片刻,才勾唇笑了笑,接着上前一步,接過沈知手裡提的工具包,一邊說:“沈老師,好久不見。”
沈知腦子轉了轉,驚訝問道:“新來的人就是你?”
“嗯,我報名了這個項目的志願者。”聶遲回答。
沈知有很多想問,可外面太冷,見聶遲就穿了件毛衣,還是連忙拉着他進去招待所樓裡。
剛掀開厚重門簾,小孟正快步迎上來,跟聶遲開玩笑說:“聶遲,一聽沈老師回來,你這跑得也太快了,連大衣都不穿就跑出來了……”又對沈知說:“沈老師,咱們隊伍壯大啦,走,直接去餐廳,我們等了好久,就等你回來一起吃飯,也算是給聶遲開個歡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