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萍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要籌備女兒的滿月宴,還要分出心力管理剛接手的高氏集團,星光電視台那邊還要新電影要上映...一天天腳都不沾地,連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都交給了周姨照顧。
辦公桌前一低頭,再擡起時已是深夜,落地窗外維多利亞港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成模糊的光斑。孟青萍看了眼腕表,淩晨一點十五分,南星應該已經在周姨的陪伴下睡熟了。
辦公桌上攤着高氏集團近一年的财務報表,不得不說,高嘉渝這一年真是把高家管理的一塌糊塗。
鋼筆尖在紙張上洇出墨迹,孟青萍無端被拉入了那段高嘉佑還在時的回憶,想着他正襟危坐在輪椅上學着父親的樣子發号施令,孟青萍竟然有些想笑。
胃部突然泛起熟悉的絞痛,将她從回憶裡強行拉扯出來。
"叩叩。"
敲門聲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色。孟青萍皺眉看向門縫裡漏進的光,這個時間除了值夜的保安,不該有人出現在這裡啊。
"是我。"裴雲澤的聲音隔着紅木門傳來,帶着些許遲疑,"看你辦公室還亮着燈..."
孟青萍下意識将桌上的報表塞進抽屜,卻在起身時碰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體在文件上暈開,她低聲咒罵着拿出手帕擦拭,卻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
"别動。"裴雲澤快步進來,手裡提着保溫食盒,"我來收拾。”
他單膝跪地擦拭地毯時,孟青萍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被檀香熏染過。
“怎麼不坐輪椅,不是跟你說過别在公司走路嗎?”孟青萍皺眉看向裴雲澤的雙腿。
“輪椅在門外,我看公司沒人了才沒坐。”裴雲澤垂着眼,直到收拾完才重新擡起頭來。
孟青萍揚起鼻子在空氣中仔細的嗅了嗅,是有一股檀香的味道,她再次看向裴雲澤:“你今天熏了檀香嗎?”
裴雲澤心下一驚,今天是他向裴先生彙報的日子,而檀香是裴先生慣用的熏香,想來是和他見面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的。
“應該是我噴的檀香味香水。”裴雲澤微笑着将食盒放到了茶幾上,“我從化妝師那裡拿的,你要是不喜歡,我馬上換。”
“不用了,我還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要管。”孟青萍看着裴雲澤将食盒放在茶幾上,掀開蓋子時熱氣氤氲,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糖醋小排。"裴雲澤修長的手指擺開碗筷,"還有...上海菜飯。"說最後四個字時,他聲音突然放輕,像是怕驚醒了什麼。
孟青萍感覺喉嚨發緊,這些東西是她最喜歡的,從前高嘉佑在的時候,自己也經常帶着他去周姨的飯館裡吃。可是,眼前這個男人怎麼會如此精準地觸碰到她的飲食喜好,連菜飯裡放的臘腸丁都切得恰到好處。
"你怎麼知道......"孟青萍夾起一塊小排,糖色晶瑩剔透。
裴雲澤站在落地窗前,側臉被霓虹勾勒出清隽輪廓:"直覺。”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窗框,"經過廚房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會喜歡吃這個。"
雨聲漸密,孟青萍咬開酥軟的排骨,酸甜汁水在舌尖綻開。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會在周末的晚上讓周姨做一道糖醋小排,慰藉她和姐姐腹中吊了一周的饞蟲。想到這,孟青萍的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澀,很快,就連眼角也紅了起來。
"好吃嗎?"裴雲澤轉過身,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眼角上,心裡突然泛起一陣莫名的情緒。
孟青萍沒有回答,隻是将菜飯撥進小碗。臘腸的鹹香混着青豆的甜糯,讓她想起第一次帶高嘉佑去周姨的小飯館吃飯的場景。那時她以為找到了可以共度餘生的人,卻不知意外會先于明天到來。
"你和他不一樣。"孟青萍突然說。
裴雲澤和高嘉佑的确不一樣,高嘉佑有高家大少爺的枷鎖在身,永遠浸淫在爾虞我詐的生意場上,是永遠不會像個溫柔的小男人一般,在深夜為孟青萍洗手作羹湯。
裴雲澤聽懂了她在說什麼,正在收拾食盒的手頓了頓,将保溫盒的蓋子扣好,旋即開口道:"我知道,我隻是...不想看你餓着。"是解釋,也是關切。
孟青萍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發現他的睫毛好長,如同鴉羽一般,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她想起這些日子,他為了不引起懷疑默默守在南星搖籃邊的樣子,想起他替自己擋槍時毫不猶豫的身影,心裡某個堅硬的角落突然松動。
"明天陪我回去一趟吧。"孟青萍放下筷子,看向端坐在沙發上擺弄餐盒的裴雲澤,"周姨白天打電話來說,南星的百家被做好了。"
裴雲澤擡起頭,眼底有星光閃動:"好。"他輕聲應道,将食盒收進布袋的動作格外輕柔。
雨聲中,孟青萍感覺胃部的絞痛漸漸平息。她看着裴雲澤離開的背影,忽然發現他走路時會不自覺地用右手護着左肋——那是替她擋槍留下的舊傷。
辦公桌上的台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伸手觸碰那道影子,仿佛能觸碰到心底正在融化的堅冰。
滿月宴如期而至,孟青萍并沒有邀請自己的父親,在她心裡,孟九光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也就失去了做一個好外公的資格。她本來是想邀請師父秦韶光來取代父親這一角色的,但去過師父的家裡後才發現,師父已經有将近一年的時間沒回來了。
孟青萍曾經多次問過師父的手下,沒有一個人知道師父現在的消息,而他留在那間房子裡最後的信息也隻告訴自己,他回長白山處理事情了。
如今,孩子、同心幫、星光電視台和高家的事情已經耗費了孟青萍全部的精神力,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再去長白山找師傅的下落了,但又無法把這件事交給别人去做。
師父曾經說過,他的部族太過神秘,不能被陌生人知曉,身為徒弟,孟青萍又怎麼能違背他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