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幾個字就決定了這場争吵的結局,茶寮其他完好的桌子被掀翻在地,一聲聲桌椅被砸的巨響就像是敲打在葉雲珠的心上一般。
是了,江渚從來不多話,他已經完全表達了他的态度。他總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之前這樣對待别人隻覺得幹脆淩厲,到頭來轉頭對待自己的時候,隻覺得冷漠無情得很。
葉雲珠轉身擦了眼中快掉的眼淚,硬着頭皮朝着李二娘子回眼望去:“李二娘子真是找了一個好靠山,如此蠻橫不講道理,今日是我們勢弱,他日等有機會必定會加倍奉還。”
又瞥了江渚一眼,最終還是沒能對着他當衆質問,說完拉着還愣着的綠萍和靜怡轉頭就走,匆匆走在集市的街道上,再也管不得街上的人群,眼中的淚水簌簌地往下掉。
綠萍兩人憂心地看着她,她最了解她們家娘子,她平日裡最是活潑的性子,有什麼話就直說,受委屈了就哇哇大哭,從未見過她如此默默流淚的時候。
靜怡也拿出手巾想為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可以剛擦幹,又有新的淚水滾落下來:“姐姐,都怪我,是我不該在這裡開茶寮。”
葉雲珠索性停了腳步,眼中更加悲傷起來,嗚咽到:“靜怡,都怪我,要不是我,你的茶寮就不會被砸,都是我的錯。”
此刻她這幾句話都說得零碎,已經痛得不能自已。
綠萍也扶着她:“娘子,别這樣,我們先回家再說。”
葉雲珠蹲在路中央就捂住了自己的頭,她應該慶幸自己頭上帶了帷帽,才能不讓人看見自己這幅悲慘的樣子。
過了好久,卻見雀兒領着雲氏和一衆家丁就趕過來了,雲氏還不清楚是遇上了什麼事,隻知道自家侄女受委屈了。
現下第一件事就是将人扶上馬車回家去,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
回家後已經偷偷向綠萍和靜怡兩人打聽了事情的經過,她一掌拍在茶水幾上,怒氣匆匆道:“豈有此理,江渚這小兒簡直是欺人太甚,他到底是珠珠的未婚夫,怎能幫着外人欺負自家人。”
她越想越不對,站起來道:“不對,必須要去找他問個說法。”轉身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
這頭葉雲珠如木偶般被人扶進了屋子裡,綠萍幫着掀開簾子,入門而去。
她呆坐于窗前,突然安靜下來,屋子裡沒人說話,連空氣都是安靜的。
一切發生得太快又太突然,頃刻間仿佛天一下子就塌了下來。
雀兒平日裡最是伶俐讨巧,這個時候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靜怡也跟着被帶進了府中,葉雲珠看了看她,此刻正小心地打量着這威嚴的将軍府,手腳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葉雲珠這才清醒過來,拉過小女娘子的手,今日她受多了驚吓:“妹妹,今日的錯不在你,是他們仗勢欺人,你如今生意被攪毀了,他們這般人物,有第一就有第二次,肯定不會罷休,就是繼續開下去也不得安甯,不會有生意,隻會白白賠上銀錢,那處茶寮隻能放棄了。”
看今日的情形,其實靜怡也清楚,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這種底層百姓,隻不過今日好似連累了人,她乖巧地歎一口氣道:“雲珠姐姐,今日的是到底是我連累你了。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葉雲珠說說話,終是緩下了心神,吩咐雀兒沏了茶來。
窗外的樹上蟬聲鳴叫,又是一年盛夏,記得去年這時,是她重活以來第一件見江渚。
那時看着江渚竟然被罰跪在荷花池中,她被吓得渾身發抖,一直都想辦法遠離這條瘋犬,還是一步步被他内斂的溫柔蠶食殆盡,終是付出了一顆真心。
如今這顆真心被人踩得稀碎,不可謂不疼,她捧起還在冒着熱氣的茶。
熱茶慢慢入胃,試圖燙熱心中的一片冰涼感。
“妹妹,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我助你在城郊再開一間茶寮吧,這次我出銀子,你出人。”葉雲珠淡笑着說。
靜怡眼睛突然就驚訝地睜大起來,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讓姐姐出銀子?”
葉雲珠放下茶杯,仿佛放下重物一般:“反正閑來無事,又無處可去,再說我可沒說白出着銀子,我可是要分賬的。”
葉雲珠果真也沒有說着玩鬧,不愧是商人家的女娘子,看過的營生比人家吃的鹽巴還多。風風火火地帶着幾人就開始選地址,辦理手續,聘請工匠。
兩姐妹一番指點,比之前更大更雅緻的茶寮開了起來。亭子中央一塊木質的牌匾:“萬木生春”。之前那個茶寮是沒有名兒的,這個牌匾是葉雲珠定的。
“姐姐,這什麼意思?”靜怡自小家裡窮,能識得幾個大字已是不易了,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葉雲珠指着城門:“我想把我們得茶寮做成供旅途之人歇腳的地方,不論是他剛到新的城市,還是剛剛從途中歸家,都能在這裡得到休憩,忘掉煩惱,重新再來。”
靜怡不是很明白,用自己的理解就是:“我知道了,多餘的我是不懂,但是和我之前的想法一緻,就是希望喝我茶的人能一杯茶解千愁。”
一時間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城中好雅靜的貴人都集坐一堂,無論貧富,大家一起喝茶聊天。
不到半月,她們開的“萬木生春”就成了生意爆火之地。
葉雲珠也跟在靜怡一起忙,人在忙起來的時候,總是容不得自己多想,所以心裡的病大多是那些富商巨賈、名門貴族才生的毛病。
轉眼一個月的時候,生意一直順風順水,在這麼個人流雜亂的郊外,也沒有出過任何事情。
兩人簡單盤點了一下賬本,收益竟有幾百兩,靜怡刨開下個月買原料的錢,将一百兩銀票塞進葉雲珠的手中。
葉雲珠抓着這薄薄的一小張銀票,雖然以往她自家爹爹随便一賽給她就是一大疊銀票,但是都不如這張銀票的份量重,第一次賺錢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頭一次有了些成就感。
她興奮地轉過身抓住靜怡的手道:“靜怡,我們以後一定将我們得茶寮做大做強吧,開它個遍布全國。”賺錢的滋味也是能讓人上瘾的。
靜怡以前隻想隻要能夠養家糊口就行,如今姐姐有如此遠大的夢想,她也想幫她完成。她羞澀得點點頭:“将來我們一定是鳳國最富有的女娘子。”
葉雲珠這時候不再想江渚了,管他是頭什麼豬,還是瘋犬也好,隻要不來招惹她的家人就行,此後兩人更是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