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時怔住,她從未想過這個道人會喜歡她。
但她回答的毫不遲疑,“不可。”
“我,已經有心悅之人了。”隻是提起,莺時就忍不住的微微笑起,轉頭看着身邊的周伯崇,口中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道人眸子一顫,不由就浮現了哀傷。
他懊悔,不甘,自嘲。
明明是自己先遇見莺時的,可兩人之間似乎總差了些運氣,一開始他驚到莺時,使得她總躲着他,然後,她就遇到了周伯崇。
他也曾有機會,但似乎總差了些運道。
“是我唐突。”道人霎時失魂落魄,垂了眼,口中緻歉。
“莺時,走吧。”周伯崇開口,莺時笑着應好。
道人站在原地看着,口中是還未說出口的道歉之語。他想就當初的事再次向莺時緻歉,可周伯崇不想給他機會。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離去,什麼都做不了。
他一直看着,看到那道碧色身影消失不見,方才失魂落魄的離去。
周伯崇隻覺厭煩,他已經手下留情,若那小子再來糾纏,哪怕他是天下第一觀玄機觀的嫡傳,他也不會再留他活命。
不識時務者,要命何用。
雲鄉子歎息,可惜,可惜,原本也是天之驕子,卻在情劫上碰了跟頭。
情之一字,噬骨之毒,不外如是。
柳五爺迎了莺時的棺木後,便返回姑蘇。
這些年他們夫妻一直很難過當初的陰親辦的低調,眼下卻有些慶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倒是少了不少麻煩。
順便的,周伯崇托雲鄉子登門說定這件事,将婚期定在八月初九。
這個時間略有些趕,可一年到頭,初九是難得的适合結陰親的好日子,而且周伯崇也想着快些接回莺時。好在他早已經和柳家說的差不多了,雖然趕了些,但也能接受。
中元節祭祖過後,就沒什麼事情要做。沒幾日後,雲鄉子返回南都,帶回了柳家已經同意他與莺時婚事的消息,婚期則如他所願,定在下個月初九。
得了準信,周伯崇開始為婚事忙碌。
八月初,柳家人帶着莺時的棺木北上,周伯崇親自往渡口來接,而後引路将莺時的棺木暫且放在城外的青玄觀。
侯府上下忙活,事情進展的極為順利,請帖也都一一發了出去。
南都諸多富貴人家之前早就隐約聽說了這個消息,但大多都隻是半信半疑,如今得了他的請帖,這才确定,頓時驚訝。
周伯崇,要娶一個早已逝去的女子?
還是周家贅婿曾經的未婚妻?
這件事太過離奇,但離奇之餘,又有些詭豔玄奇的色彩。
衆人心思紛擾,但看在周伯崇的面上,到底都接下了請帖,表示會如約赴宴。
與此同時,這個消息也傳去了别處。
隐在民間的奇人異事們,遠在北邊都城的帝王權貴們,還有藏在海上不敢露頭的海賊倭寇們。
鎮南侯周伯崇要結陰親?
神鬼之事,從來都瞞不過有權勢之人,衆人頓時十分好奇,這個能讓周伯崇決意娶回家的逝去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許多人頓時從四面八方湧向南都,然後如水滴般,悄無聲息的融入這座繁華熱鬧的城池之中——
但這隻是對普通人而言。
一道道消息每天都通過各種渠道送入鎮南侯府,在南邊的地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周家,瞞得過周伯崇。
南都内外,青玄觀處,早就被他重重布置了各種人手,提防會出現的意外。
十餘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如此在兩家的精心籌辦之下,這樁婚事堪稱聲勢赫大。
待到七月廿九,這日一早,天還未亮,周伯崇便收拾整齊,穿着喜袍,出城前往青玄觀,在觀中,雲鄉子親自主持法事,為兩人締結陰親。
在種種玄妙之語中,莺時穿着大紅嫁衣,從棺木上浮現落地。
大紅色蓋頭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看不清,隻能垂眸,試圖從下面觀察周圍,可就在這時,她心中一動,察覺到了周伯崇的靠近。
蓋頭下擺微微搖晃,她看到了那隻伸向她的大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再熟悉不過。
“莺時。”周伯崇低聲喚她,帶着渴盼。
周伯崇定定看着眼前的莺時,幾乎移不開眼。
從初見起,莺時就一直穿着碧色的衣裙,便是後來他為她準備,她也都偏愛碧色。她穿什麼都好看。可嫁衣本身,就有着别的衣服都替代不了的意味。而他,正為這份意味而心中躁動。
今日後,她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妻了。
莺時看不見,卻能看見到那股深沉的,幾乎要将她包裹其中的目光。
指尖輕顫,沒有絲毫遲疑,她搭上了那隻手。
周伯崇隻覺此生圓滿。
但這個想法隻是一瞬,他又生出了更大的貪念來。隻這怎麼夠,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才能填補上他心中那止不住的貪婪和愛意。
堂中柳五爺夫妻兩人因為雲鄉子施法的原因,都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不由濕潤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