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胡鬧!”她重複。
嬷嬷在一旁小心安慰,不敢應聲。
老夫人看出她的忌憚敬畏,怒氣又添了幾分,隻是隐忍不發,片刻之後,略有些悲涼的歎了口氣。
是了,是了,如今已經不是從前的無國公府,而是鎮南侯府,是因周伯崇才能繼續存在,繼續尊貴的鎮南侯府。
不是從前了。
她閉目,沒再繼續發脾氣,開始想之後該怎麼跟周伯崇說。
他執意要娶一個女鬼她阻止不了,但活人不能與鬼物多待,這個必須說好。她老婆子年紀大了無所謂,可靈音小夫妻還年輕,她還等着抱曾孫呢。況且還有那女鬼的身份——
老夫人想着又有些氣悶,喜歡誰不好,偏偏看中了魏春華從前的未婚妻,這讓小夫妻兩人以後如何自處?
魏家說好了,那這件事就沒什麼阻礙了,柳家應允的幹脆,而後就要去請回莺時的棺木。
眼看着七月半将近,各家都要祭祖,既然要解了莺時和魏春華的陰親,現在再讓她呆在魏家祖墳不免就有些不合适,所以連自家祭祖都顧不上,柳五爺同雲鄉子一道北上,總算趕在七月十四抵達,馬不停蹄就要去起出莺時的棺木。
周伯崇一同回了南都,不急着回鎮南侯府,而是先去了魏家祖墳,還叫去了魏春華。
雲鄉子親自做法,要在起出棺木前,先解除掉他與莺時之間的陰親關系。
魏春華隻覺莫名,但還是去了。
他站在那裡,看白發白須的道人念念有詞,一番做法過後,笑道,“好了。”
明明之前沒什麼感覺的,可這時,魏春華卻忽然有種怅然若失之感。
仿佛他失去了什麼。
莫名其妙。
他略搖了搖頭,将這個念頭揮散,心神卻不由飄遠片刻——
少年慕艾時,他曾經是喜歡過莺時的。
那樣一個姑娘,溫柔,乖巧,又生的清豔動人,誰會不動心呢。
可斯人已逝,或者的人終歸要往前看。
如今幾年過去,魏春華覓得佳人,已經很少再憶起往事,甚至都有些想不起莺時的樣貌了。
這樣也好。
若真有亡者的世界,莺時能與鎮南侯結緣,應當也不錯。
如此,他也兩不辜負了。
無人注意他的想法,一旁,周伯崇一直看着莺時,聽了雲鄉子的話立即問,“感覺怎麼樣?”
難得的有點緊張的樣子。
莺時卻已經笑開。
“好極了。”她說。
這麼多年,從沒有這麼好過。
她隻感覺,那股系在魏春華身上的,牢牢牽制着她的線忽然就斷了。她松了口氣,隻覺一身輕松。
周伯崇眉眼頓時舒展開,微微笑起。
隻有他知道,他有多介意莺時跟魏春華之間的聯系,一想就煩悶之極。堪稱是眼中釘,肉中刺。
如今,終于去了。
“那就好。”他拉着莺時的手,低笑道。
魏家祖墳之外,青年道人看着攔在眼前的幾個親衛,面色僵冷。
“讓開。”他捏緊手中利劍。
幾個親衛面無表情攔在他面前。
“侯爺有令,閑雜人等不許接近。”
青年道人直接擡手,心中焦灼。
雖明知不可為,但還是不由心生孽障。
幾個親衛立即擡手阻攔。
可看着幾人,道人卻頓住了,他抿了抿唇,往後退開,卻也不走,就站在那裡。
幾個親衛對視一眼,收了勢,隻防備着。
祖墳之中,莺時看着自己的棺木一點一點被起出,然後裝車,拉走。
她跟上,心中徐徐松了口氣。
她這應當就不欠魏家的了吧。
一路出了祖墳,柳父正說着這就要回姑蘇了,莺時不舍周伯崇,選擇留在南都。
柳五爺無奈,閨女養大了,就被别人拐跑了,好在看着鎮南侯對她不錯,他多少也放下了不少心。
随她吧。
說話間,莺時忽然感覺到一股目光,下意識看去。
青年道人持劍的手背在身後,牢牢的看着她。
“打擾姑娘片刻,在下有句話想與姑娘說。”道人大步靠近,盯着莺時認真開口。
周伯崇冷眼看去,背在身後的手收緊。
“什麼話?”莺時的表情算不上好,下意識就覺得他肯定又要說她不愛聽的話了。
“在下心悅姑娘。”道人一字一句,俊美的臉含着有些生疏的笑,努力向莺時展示着自己的真誠,說,“姑娘可否給我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