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時一驚,下意識看去。
該死!
周伯崇心中暗罵。
“鬼性屬陰,不可與活人長期接觸,否則會消磨侵蝕掉活人身上的陽氣,進而損傷精氣神。”
“雖不知二位是何緣分,但以小道拙見,二位還是盡量少接觸為妙。”道人看着一人一鬼,朗聲道,話罷唇角微抿,強忍住心中羞慚。
話是好意,但……卻含有私心。
莺時微怔,下意識看向周伯崇,腳下微動就想同他拉遠距離。
忽的,她的手腕一緊。
垂眸看着手腕上緊緊攥着的大手,莺時心中微跳,不由耳熱。
“侯爺……”她啟唇輕呼。
周伯崇睨着道人,冷嗤道,“才疏學淺之輩,也敢胡言亂語。”
“他說的是尋常人。”一語帶過,他看向莺時,聲音柔和下來安撫,道,“就你那點陰氣,想傷我,起碼還要再修煉上幾千年才行。别聽他胡說。”
“真的?”莺時不由驚喜,又有點不确定的遲疑。
“自然。”周伯崇笃定的回答。
莺時靜靜看着他好幾眼,終于确定他說的應當是真的,不由高興的笑了起來。
道人怔住,下意識皺眉看向周伯崇,片刻之後,眸中一震。
這個人好強的兇煞之氣。
“你是何人?”他不由道。
莺時瞪他一眼,隻覺這人實在不讨喜,拉了拉周伯崇的一覺,說,“侯爺,我們走。”
周伯崇嗯了一聲,轉身離去,留下道人凝眉,看着一人一鬼的背影,喃喃道,“鎮南侯?”
青玄觀的素齋别有一番滋味,莺時吃的很是歡喜。
午膳過後,她又想出去玩,周伯崇與她一道,在山間走了起來。
在心中斟酌幾番,周伯崇正準備開口說起解除陰親一事,忽然見莺時駐足,看向一側。
“怎麼了?”他問。
“牽引之力,魏家兄長似乎往那邊去了。”莺時說,微的皺眉,不由有些煩惱。
這牽引之力來的有些太不是時候了,她想。
周伯崇心中頓時不悅,但面上不動聲色,隻跟莺時說,“那就去那邊走走。”
莺時心下一松,微微一笑,就又往那邊去了。
魏春華此次來青玄觀,就是為了拜見前輩,他也的确順利見着,之後一行人說要往山上走走,就動了身,隻是一行人前去的方向,恰好與莺時相反。
一路登山,莺時自是輕飄飄的無礙,隻是難免有些出神,心中那個念頭越發的明晰——
這樁陰親還是該解除。
之前無所謂,但現在似乎太礙事了。
“侯爺,您之前說的解除陰親的道長,找到了嗎?”她轉身看向周伯崇問。
冷不防被搶了先,周伯崇頓了一下,忽的微微一笑。
莺時看了,不由一怔。
周伯崇很少笑,但偶爾也是會笑的,隻是他這次的笑,和從前許多次都不一樣。
說不上哪裡不同,但莺時就是不由的耳熱,連着許多年都感受不到的胸腔中,仿佛也無形的開始跳動起來。
咚、咚、咚、
“我正要跟你說。”周伯崇低聲,說起之前的雲鄉子,“他道行深厚,在南邊頗有些名望,若由他去說,想必你父母也能放心。”
莺時眼中不由期待起來,等他說罷,忙道,“那太好了。”
“隻是……”周伯崇住嘴,看向莺時。
“怎麼了?”莺時心下忐忑,下意識追問。
“正所謂師出有名,便是雲鄉子,也不能平白無故登門說要斷了你與魏春華的陰親。要如此做,總要有個理由。”周伯崇徐徐開口,在下午風雨欲來的昏暗天氣中看着莺時,她的肌膚白皙,仿若生暈,一雙眼看着他,滿滿的都是他。
“莺時,你想好該怎麼對你父母說了嗎?”
莺時眼波微動,霎時失神。
這個問題,之前周伯崇就問過,莺時也認真的想過,可思來想去,總是有些猶豫。
她不想驚動自己父母,讓他們多添惦念,可若不說,這件事就進行不下去。所以,隻能說。
可說了之後呢?
她的父母身體康健,少說還能活個幾十年,剩下的時間都要用來操心惦念她嗎?
莺時怎麼忍心。
“我……”她茫然開口,下意識看向周伯崇,說,“我不知道。”
她生前也才活到十五歲,死後又做了五年的鬼,獨獨自己,無依無靠。
直到她遇見周伯崇。
兩個月的相處,他一直很體貼照顧她,不自覺的,莺時對他有了依賴之情。
周伯崇靜靜的看着她,面對别人時總是冷淡的眼神在看向莺時時,卻一直都是溫和的,時不時地還會含着笑意。
便如現在。
“侯爺,我該怎麼做?”莺時不覺依賴,擡頭看着他問,乖巧又有些委屈。
周伯崇的心頓時軟的化作了水一般。
“你的顧慮是什麼?”他問。
莺時如實說來。
“莺時,”周伯崇安靜聽完,而後開口,聲音微低,不動聲色的藏着誘哄。
“你可知周家祖墳所在之處?”
莺時不由茫然,下意識搖頭。
周伯崇便噙着笑,慢慢道來,說明地址後,眼見着莺時聽得認真,但也不解,轉而道,“我的墳地早已選好,地段不錯。”
莺時一直不解周伯崇到底要說什麼,可聽到這裡時,心中莫名怦然,唇微啟,下意識緊緊盯着周伯崇看。
“莺時,你可願葬入我的墳中,待我百年之後,你我同眠?”周伯崇回看莺時,問出了他鋪墊許多話後,最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