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麼?”周伯崇又問。
這次莺時的膽子更大了些,管它呢,就算周伯崇真對她有壞心,做個飽死鬼也好啊。
她大着膽子指了幾樣,周伯崇給她揀去,估計着量差不多了,動作飛快的将桌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光。
莺時看着忍不住睜大眼,吃的這麼多。
好厲害。
午膳後,周伯崇出門去見早就有約的友人,等到傍晚方歸。
莺時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等着,期待晚上會吃什麼。
因此,周伯崇回來後,她第一時間就迎了過去,可等到靠近嗅到對方身上未散的酒味,立即意識到他大概是吃過了,不由有些失落。但還是笑着喚了聲,“侯爺,您回來啦。”
“嗯。”周伯崇應了聲,心中泛起一種奇妙的滋味。
周伯崇大概天生就少了親緣。少時不幸,母親早逝,父親續娶之後眼中就再也沒了他,後來不得不去軍中掙命,被過繼到周家來後,所謂的母親也對他客氣有餘,親近不足。
沒想到第一個這般開懷親昵迎接他回家的,竟然是個女鬼。
晚上,雖然他已經用過了,但還是讓膳房備了一些飯菜。
他隻用了一些,都是在看莺時吃。
莺時很是歡喜,再次覺得這位看着冷硬的侯爺真是個好人。
第二天是新婚三日回門,因是招婿,所以是侯府準備妥當,回魏家去。
除卻成婚第二天一早,之後周伯崇都是留在自己院中用膳,他看起來和老夫人并不親近,也無意表現的親近。而另一邊,老夫人顯然也沒這個意思,府中兩個最有話語權的主子,在這件事上保持了默契的平衡。
用過早膳,莺時坐在院中松樹下的石凳上,眯眼看着暗沉沉的天。
好像要下雨了。
周伯崇換了一身衣裳,顯然是要出門,出門後也看了眼天色,而後看向樹下一眼,想起她一會兒大概是要跟着魏春華走的,眼神微暗。
左右是要回來的。
他想,負在身後的手卻收緊了。
與看來的莺時對視一眼,見她起身笑着喚了聲侯爺,周伯崇微微颔首,腳下一轉走到她身前,叮囑說,“出門記得小心。南都繁華,難免有心懷叵測之人,你魂體清靈,又有修為,難免會被人觊觎。”
南都是幾朝古都,代代經營之下,其繁華幾乎可以說是天下之首。北邊的國度也就因為皇室權貴們在那兒,才險險勝了此處一籌。如此繁華富麗之地,自然也隐藏了無數的能人異士。
莺時剛剛做鬼時還好,老老實實呆在墳冢無人察覺,待到後來可白日行走,她難免肆意,出來時差點就被人給抓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去。自那之後她就分外小心,輕易不在外面現身,尤其是這種街上沒人無處躲藏的時候。
因此聽了周伯崇叮囑,莺時立即乖巧點頭。
“多謝侯爺,我知道了。”
周伯崇看着她微的笑了一下,而後帶人大步離去。
莺時略有些怔的回憶着他的那抹笑,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才緩緩坐下。
這位侯爺話不多,但不難相處。
而且……有個人陪她說話,哪怕隻有兩句,也很好。
太好了。
莺時出神的想。
不多時,熟悉的牽引之力傳來,莺時随之飄動,慢悠悠的不急不緩,不多時就綴上了魏春華一行人的馬車。
魏家離侯府頗有些距離,侯爵府邸自然位于南都最好的地段,相比之下,隻是書香傳家的魏家,自然要差了許多。一路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魏家到了。
早在半路上,雨就下了下來。
南都總是多雨,不大,大多是絲絲細雨淅淅瀝瀝,剛落地就化成了水霧,朦胧着将一切都籠上了一層朦胧輕紗。
莺時随意找個處屋檐下坐着,倚着欄杆,伸手出去,看雨絲落在掌心,然後穿過她的手,墜落到地上。
柳家和魏家乃是世交,據說祖上是一同在南山書院讀書進學,又一同科舉殿試,最後同朝為官的好友。兩家都不是多麼有官運的人,算不得顯赫,但這份交情卻一直傳了下來。
魏家在南都,而柳家祖籍姑蘇,姑蘇城外南山書院,天下皆知,她爹就在那裡做夫子。
雖說兩家定有親事,但莺時活着的時候,隻在幼時來過魏家一趟,反倒是在死後,日日相處,熟悉程度比之自己家也不差多少。
外面的雨不停,幾個小丫鬟幹完了活,拿起針線坐在廊下開始閑聊。
莺時坐在一旁聽着打發時間,隐約感知到夫妻兩人似乎換了地方,去到魏春華從前的院中,心中一動,但到底沒有去。她聽着雨聲淅瀝,等到熟悉的牽引力度過來,她才恍然原來已經是午後了。
午膳用完,新婚的夫妻兩人要走了。
莺時跟上,藏身于馬車之間。
車簾挑起,她看着外面雨霧朦胧中的南都,聽遠處勾欄瓦肆處遠遠傳來的吟唱聲,不由神往。
那裡她生前沒去過,死後倒是跟魏春華去過兩次,但也隻有兩次,裡面的熱鬧她現在都還記憶猶新,很是喜歡。
若能再去一次就好了。
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莺時将自己藏得更嚴實了些,心裡暗罵一句‘狗鼻子’。
這個追着她跑的是一個青年道人,看着清風霁月,生的俊美出塵,可也不知怎麼想的,從第一次見到她,就一心想要抓她,她隻好跑着躲着了。
小巷之中,撐着傘的道人駐足,仔細感受片刻,可剛剛那縷透着淡淡蘭香的清涼氣息已經消散不見。
他擡眼看着前方的雨幕,俊美的臉上略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又藏起來了。
他隻是想說聲抱歉,再……問問她可願與他結契,以後做個同伴。
門内也有簽約魂使的長輩,他可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