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無力搖頭,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無力跌在床上,雙腿發抖。
他甚至沒什麼咀嚼的力氣,下意識想将口中那個破橘子吐出去,又在洛奕俞殺人般的目光下機械地嚼了兩下,吞進腹中。
他體力已然耗盡,甚至顧不上惡心,滿腦子都是恐懼。
即使是出于藥物作用,洛奕俞的目的也算是成功了。
他不敢死,不能求饒,甚至連道歉的話都被一巴掌扇了回去。
那他還能怎麼辦?
從始至終,他都是被人逼着往前走,一個圈套接着一個圈套,一條死路接着一條死路,誰又給過他選擇的機會?!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
洛奕俞見他這副半死不活模樣,卻沒有絲毫見好就收的意思,反倒是變本加厲,眼眶猩紅,惡狠狠盯着他,命令道:
“繼續。”
從始至終,他連釋放的機會都不曾有。
每個臨點都被控制,被扼殺,他像個沒有自己想法的玩具,隻知道跟着命定程序麻木地動。
沈逸無力搖頭,喃喃道:“你瘋了,你真是瘋了……”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一次,兩次,周而複始。
“洛奕俞,我太累了。”沈逸眼皮沉重,“你放過我這一回,就當是看在,看在我救過你一次的份上……”
他甚至沒能等到洛奕俞回應,頭一歪便昏死過去。
洛奕俞終于停了動作,倒也沒故意叫醒他亦或是再給他打一針A39,隻是盯着他側臉看了許久。
很陌生的感覺。
他記得,沈逸在很久之前教自己怎麼寫字時,他朝沈逸看去,也是這樣的側臉。
那時桌面上擺着盞昏暗的小台燈,還是他們從垃圾桶旁邊撿到的。像小偷似的藏在外套裡悄悄帶回來,三個人聚在一起眼巴巴搗鼓插頭燈泡,在看到它能亮光時齊刷刷爆出一聲歡呼。
那時的沈逸來了興緻,好說歹說非要教他這個實驗體學習寫字,說是以後出去了能用。
當時他們都以為,一間小小的實驗室,怎麼可能困得住他們幾個向往自由的人。
可到最後,除了掙得魚死網破,又有誰真的逃出去了呢。
當時的洛奕俞咬着圓珠筆——白教授送給沈逸的,跟着他在那盞台燈下一個字接一個字的描繪。
從自己的名字,再到一些常用的書面語。
他偶爾走神,會怔怔看向沈逸在燈光照射下的側臉。
看他邊緣泛着金光的毛絨絨短發和高挺鼻梁,嘴唇偏薄卻并不幹癟,即便是抿成一條直線時看起來也還是很溫潤。
再往下,是輪廓清晰的下颚,領口微微敞開,喉結滾動。
他注意到洛奕俞走神,會刻意擺出一副嚴肅模樣,俨然做長輩的樣子:
“小俞,認真一點。”
他便立即回神,連連點頭。
那時的他想,沈逸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生氣皺眉時也好看。
可現在。
這樣好看的一張臉上卻填滿破損痕迹,處處是血,腫脹潰爛,好似腐爛的預兆。
他曾經無數次跟他說過,帶他回家。
實際也不過是在實驗室兜兜轉轉一圈又一圈而已。
他們哪有家。
洛奕俞有些悲哀的環視一圈這個看似普通至極的居民樓。
沈逸自然不會發現——亦或是發現了也懶得在意。這棟房子從窗前瓶子裡插着的花到房頂上吊燈再到屋内布局,從小到大,無一不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
他費了很多心思。
可對沈逸而言,怕是跟裝飾籠子沒什麼區别吧。
他推了推沈逸,語氣難能有些柔和:“放過你,去洗個澡再睡?”
沈逸沒動靜。
洛奕俞挑了下眉,很自然地想要把他抱去浴室。
然而手剛碰到,對方便猛地驚醒,遵循第一反應一腳蹬了出去,眼底明晃晃的抗拒。
“别碰……”
他下意識掙紮,又很快意識到這是不被允許的,便硬生生換了個稍微柔和些的表達方式:
“我,是我太髒了,我自己去就行……”
洛奕俞一把抓住他朝自己蹬來的腳踝,簡直快被氣笑了:
“我這兒有個一次性快速清潔法子,你來試試?”
沈逸沉默,眼前是一片血霧朦胧的世界,洛奕俞身形模糊,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依舊能感受到他身上蔓延出來的,那種能在瞬息之間掐死他的驚悚感。
他聽見保險栓被拔下的聲響。
落在地上,幹淨清脆。
槍指着他的額頭,冰涼。
洛奕俞看着已然呆滞的他,像貓抓老鼠那樣,享受獵物瀕死前的絕望,又挑逗似的一點點向下滑。
沈逸大氣不敢出。
他被那個破東西已經殺了不止一回,以至于現在一看到它,就會自動聯想起自己胸口大腿上那猙獰至極的血洞。
能複生,又不是不會痛。
洛奕俞抵在他的喉管處,逼他微微擡起頭。
“哥。晚安,好夢。”
……
漫天黃沙中,有人被綁在十字架上,四肢被鐵釘穿透,固定。
他每一寸肌膚都被黃沙割破,身上是密密麻麻幾十個黑漆漆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