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奕俞伸手想要阻攔,卻還是慢了一步。
沈逸整個人卸了力,攥着玻璃碎片的手一點點松開,像是得到解脫那般長呼一口氣。
大量鮮血和地上那灘液體混在一起,刺目、張揚。
他迷迷糊糊地想。
最起碼這一次,他赢了。
意識支離破碎,他自然沒注意到,有滴淚從洛奕俞眼眶掉出來,同那灘混着他血的液體雜糅在一起。
……
脖頸處的皮膚細膩,光滑。
連絲疤也沒留下。
連沈逸自己都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睜眼,第幾次頭痛欲裂。
他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穿着身絲綢材質睡衣,旁邊床頭櫃還整整齊齊擺着套外穿的幹淨衣服。
沈逸試探性下床,在确信自己身體沒有一丁點兒不适後,心底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才略微舒緩了些。
這裡并不是他上次死亡時的那間酒店。
看構造,倒像是個普通居民樓。
不怎麼大,但廚房客廳卧室衛生間這些倒是一應俱全。
恍惚間,沈逸想到了什麼。
大概是他剛接手洛奕俞一兩年的時候。
“哥哥,我聽他們說,外邊兒的房子和實驗室差别很大呢。”
小洛奕俞鼓着臉,一邊扒拉着地縫長出來的無名野花,一邊仰起頭眼巴巴地望着他。
畢竟是孩子。
表面裝的毫不在意,實際都快把地上那幾片花瓣薅秃了。
沈逸胡亂揉了一把他的頭,有意逗他,不鹹不淡道:“是嗎。”
洛奕俞果真急了,用力點頭:“對呀對呀,哥哥也沒見過對不對,要不要我們下次……”
他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個要求好像很過分,畢竟實驗體是不能私自離開實驗室的。
于是這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被囫囵咽下,洛奕俞很識趣地退了一步,乖巧道:
“等下次我生日時,哥哥拍幾張照給我看一看?”
托沈逸的福,在他潛意識裡,已經将生日這一天畫上了重重感歎号。
他并不理解「生日」的含義,隻知道在這一天裡,他提出一些過分的請求,大概率是不會被拒絕的。
沈逸略一思索,也不嫌地上髒,就這麼大大咧咧坐在他旁邊:
“那有什麼好看的,等以後我們賺夠錢出去了,直接買一棟大的多好。”
洛奕俞手一抖,剛薅下來的那幾片花瓣從指縫溜走,飄到地上。
他呆愣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重新去撿地上的花瓣,一雙手弄得髒兮兮的。
“實驗體,也能出去嗎?”
沈逸想了一會兒:“能吧,大不了花點錢把你贖出去也行。”
很輕的一句話,甚至算不上什麼諾言。
以至于他都快要記不清了。
以至于他不知道,這句話對于一個實驗體來說,是多麼大的希冀。
洛奕俞當時眼睛都泛着光,在陽光下亮晶晶的,用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大房子的模樣。
“你,我,沈皖姐姐一起,買個大房子?”
沈逸“嗯”了一聲,也來了興緻:“對啊,買個帶廚房,帶浴室的。要是能有間書房就更好了。”
事實上,沈逸這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也壓根不知道在居民樓裡生活是什麼感受。
他隻能絞盡腦汁回憶當年院長給他們描述的畫面:
“我們三個住在一起,一個買菜一個做飯一個洗碗,嗯……算了,你還小,能幫着洗洗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