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跪下來對着管理員磕頭,哭喊着求救。
哪怕在他們的意識裡,或許并不理解下跪的含義。
而那群管理員則會哈哈大笑,借此逗一逗他們,給些渺茫希望,再将他們推入深淵。
實驗體這種東西,都是成批次的往外生産,基數足夠大,壓根不用擔心無法替代。
所以哪怕沈逸私心很厭惡這種行為,卻也懶得去管。
“洛奕俞,”沈逸低聲道,“狗生來就是畜生,已經習慣做畜生的日子。但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變成狗的。”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别妄想讓我成為跟你一樣的東西。”
洛奕俞沉默幾秒,忽的笑了。
“何必這樣陰陽怪氣内涵我呢?哥,你在乎誰,我們都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沈逸身體一僵。
洛奕俞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道:“不過沒事,我暫時還沒有對姐姐下手的想法。”
“沈逸,你放心,就算不用别人來威脅你,我也照樣能讓你成為畜生。”
沈逸腦海中隻剩下一句話——
升米恩,鬥米仇。
洛奕俞是他們當年接手的第一個實驗體。
那時資曆尚淺,看着面前被鎖在玻璃倉内,無助而又不知所措的小孩,很難不生同情心。
畢竟實驗體從外表上來看,與正常人類一般無二。
那時的小洛奕俞已經在實驗室待了幾個年頭。
據說是因為不配合實驗,甚至還惡意傷人才被打上殘次品标簽,等待被後續處理。
當年技術不及現如今成熟,能生産出來的合格實驗體隻是少數。
貿然處死對于實驗室來說也是損失。
那時的負責人見他們一直盯着玻璃倉看,索性直接将鑰匙甩給他:
“扔了确實挺浪費的,你們就自己養着玩玩吧。提前接觸一下,也能方便後續工作。”
“不過這小崽子牙齒尖得很,你們可要當心點,别哪天被咬上一口。”
那時沒把這句話當回事,不曾想他藏了足足十年,直到現在才露出尖齒。
洛奕俞小時候很乖,不僅聰明,也很會讨人歡心。
他似乎是明白眼前這兩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點也不怕生,剛出來就緊緊抱住沈皖的腿躲在沈逸身後,一口一個哥哥姐姐的叫着。
他不人類小孩,平日裡不哭不鬧,餓了渴了也隻是縮在角落,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睛望着他們。
懂得示弱,不自作聰明,很難叫人不憐惜。
以至于哪怕沈逸第一眼就知道這孩子有心機,卻也還是挖空心思對他好。
他們給他起了名字,又給他定下生日。平日裡但凡他們有的東西也一定會分給他一份。
至少在最初的那幾年,他們像真正的親人那樣。
哪怕後來他逐漸成長,在知曉了一些事情後被迫變得愈發殘忍冷血,在面對洛奕俞時也會抑制不住心軟。
即使那一點點心軟,藏在很深很深的位置,幾乎看不見。
沈逸明白,被陌生人刺傷,和被親人背叛,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能理解,卻不能接受。
所以沈逸擡起頭,仔細而又認真觀摩洛奕俞如今的眉眼,不鹹不淡道:
“不該救你的。”
洛奕俞收斂笑意,攥着他的指骨又加了幾分力:
“是啊,養虎為患。後悔了吧?可惜,後悔也晚了。”
他頓了頓,自嘲道:
“哥,你把我關進地下層,我就已經夠難過了。你現在還要說這些話來刺痛我嗎?”
沈逸嗤笑:“刺痛?你還真以為學幾個人類表達情緒的詞,自己就不是畜生了?”
也不知這句話裡哪個字碰了洛奕俞逆鱗。
他松開攥着沈逸的手,盯着他看了幾秒,随後擡手,幹淨利落給了他個極其響亮的耳光。
“好高的種族優越啊。”
這一下可算是用足了力氣。
沈逸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性能被這一下直接抽到站不穩,連着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耳部傳來一陣劇痛。
仿佛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直接刺了進去那般。
左耳傳來源源不斷的嗡鳴聲,除此之外的一切聲音都變得模糊、遙遠。
就像是隔着一層什麼東西在聽外界的聲音一樣。
八成是耳穿孔了。
沈逸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保持冷靜。
他甚至在心底已經做好了再死一次的準備。
可事實上。
可能是被打懵了的緣故,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他在發抖。
人類對于死亡的恐懼是不需要緣由的。
哪怕他盡可能理性,告訴自己無所謂,卻也還是會下意識的害怕刀子即将掉在頭上,等死的那段時間。
洛奕俞聲音在他耳中變得朦胧又缥缈:
“所以,你覺得我此刻的憤怒都是假的,隻是在模仿人類?”
沈逸摸了摸自己腫脹的嘴角,輕笑:“那倒不至于。畢竟我踹街邊狗一腳,它也會跳起來咬我。”
洛奕俞果真暴怒,看他的眼神簡直與餓狼盯着生肉沒什麼兩樣。
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發瘋咬斷他的咽喉。
這模樣太具有威脅性,以至于沈逸心中陡然一驚,竟産生了退縮心理。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大門被敲響。
禮貌而克制的三下。
洛奕俞本想掐住他喉嚨的手被打斷,重新放回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