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親手将自己養了七年的孩子送進地下層。
洛奕俞不哭不鬧,隻是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近乎執拗地一遍又一遍問:
“你要殺了我嗎,用這個方式?”
“你知道我會很疼的……可哪怕這樣,你還是要殺了我嗎?”
他心髒猝不及防緊縮一瞬。
面上卻仍舊是不動聲色,猛的推了他一把,将洛奕俞徹底推入那個地獄。
他踉跄幾步,眼眶驟然蒙了一層濕意,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哥,你就這麼讨厭我,讨厭到連親自動手殺我都不願意?”
回應他的,隻有一個音調極沉的單字:“滾。”
随後用力甩上那道鐵門。
“咔哒”一聲輕響,徹底斷絕了洛奕俞生還的希望。
他眼底最後一絲希冀随之破滅,搭在已然鏽迹斑斑鐵欄上的手指微微蜷縮,抑制不住小聲嗚咽:
“是了,别人疼不疼死不死的,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男人顯然是不願同他過多廢話,當即就要轉身離開。
有兩個穿着白色防護服的男人按住洛奕俞的肩膀,極其強硬地拽了他一把,要将他帶走。
他拼命掙紮,亂踢亂踹,卻沒有絲毫作用,幾乎是被拽着頭發向前拖。
與此同時,樓梯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位身着白色制服,頭發卻異常淩亂的女人喘着粗氣朝他大步流星走來。
她二話不說,沖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死死抓住男人衣領,再揚起手來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沈逸,你還算個人嗎?”
“他隻是偷了顆小橘子,還是因為你生日快到了,想送給你當生日禮物。結果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就因為這個要殺了他?!”
沈逸被打的偏過頭去。
他很快穩住身形,不喜不怒道:
“你知道的,我隻看結果。”
“不必說一顆橘子,就算是一粒紐扣,一顆小米,隻要他敢碰,我就不可能讓他活下來。”
女人眼眶濕潤,陡然拔高音量,失聲道:“是,他是犯了錯。你可以罰他,大不了打他一頓再餓他幾天,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樣的方式?”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七年,就算是養條狗也該養出感情了吧?你明明,明明有能力護住他!”
“姐!”沈逸眉頭幾乎要擰在一起,低吼道,“今天我能動用私權藏下他,明天别人就能違背組織命令藏下别的實驗體!”
“物資就這麼多,實驗室就這麼大,到最後我們該怎麼生存?!”
他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喃喃道:
“殘次的實驗體,本來就不該活着。”
“更何況他還是個……不怎麼聽話的東西。”
洛奕俞其實并沒有走得太遠。
他們之間的對話,洛奕俞聽了個一清二楚。
或許是哭多了的緣故,他的眼眶火燒火燎地疼,連帶着即将要被處死的恐懼,一點點蔓延至心髒。
女人在不經意間和即将要走到拐彎處的他對視,又逃似的倉皇移開視線。
她并不是不明事理,知道哪怕自己再怎麼不情願,在集體利益之前也必須退讓。
最後也隻能緩緩彎下腰,聲音顫抖着對他道:
“阿俞,别怕……你就當是睡了一覺。”
成年累月積攢起來,已然消磨不掉的血腥味幾乎朝他撲面而來。
洛奕俞背後刹那間出了一層冷汗,求生本能逼迫他再次抛棄尊嚴為自己博取一絲渺茫的生機:
“哥,哥……我聽話,求你,不要讓他們用這種方式殺我!”
“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不管是吃藥還是打針我都不會再逃了,真的!你……”
可回應他的,隻有沈逸一個極其冰冷的眼神。
隻需一眼,就将他餘下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房間最内部,機器運轉聲嘈雜,洛奕俞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體在一點點下陷,朝深淵越來越近……
耳朵幾乎要被嗡鳴聲填滿,鼻腔内也全是血腥氣息。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也看不見,也聽不清。
刀刃第一下似乎是割在了他的腳腕,亦或是小腿處。
他被卡在那裡,骨骼連帶着血肉一起被絞爛。
劇烈的疼痛讓他控制不住失聲尖叫。
他拼了命的想向上爬,可手指卻隻能碰到打滑的玻璃壁。
洛奕俞總覺得自己應該吼了很久。
直至喉管也被割破,濺得他滿臉鮮血。
可事實上,在沈逸眼中,一切都不過是發生在片刻之間。
隻是刹那,洛奕俞甚至連聲尖叫的音都沒發完,就這麼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得再無生氣。
他們不知僵持了多久。
有人從裡邊兒打開鐵欄,問沈逸:“我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你還要嗎?”
沈逸喉結上下滾動。
許久,吐出一句:“我去處理吧。”
女人并不是沒見過血腥場面,可在看到沈逸面無表情提着一個大鐵桶走出來時,還是抑制不住沖到洗漱間幹嘔。
他們相處七年,早已與親人無異。
明明前幾天,那個小孩還笑嘻嘻地在自己身邊來回轉,撒着嬌求她帶蛋糕回來。
現在,就這麼再也見不到了……
沈逸安撫她道:“姐,你别在這待着了,味兒太大,小心嗆到。”
“我已經叫了清潔員,後續工作不用你操心,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皖擡頭,看着他毫無負擔離去的背影,竟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清過這個人。
哪怕對方是她血濃于水的親弟弟。
沈逸提着鐵桶一路穿過走廊,期間收獲不少人的注目禮。
欽佩、震驚、不解。
更多的還是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