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輛車直朝病房沖過來,薄臨反應及時,但也隻來得及反身将薄月推離。
這邊孔青還沒反應過來,沖過來的姜滿就把阿茲日拉丢在了他手中的輪椅上,接着一個箭步沖到薄臨身旁,将他拉到懷裡,攬住他的腰,另一手抵住那輛失控的轎車,即便她力氣大,加上牆的阻力,她卻還是連退了好幾步。
姜滿很清楚,她力氣再大,這發了瘋的車也能帶來巨大的慣性,能攔住已是萬幸,她不确定自己能攔到什麼程度,為防止誤傷薄臨這個病秧子,她隻能抱住他。
薄臨臉色好似又白了幾分,驚魂未定之下,看了看被姜滿的手按出凹陷的面目全非的車頭,又看向近在咫尺的姜滿。
他喉頭滾動,好似吓得不輕。待到姜滿松開了他,他才穩下心神,緩緩摘掉了眼鏡,輕捏鼻梁眉心。
姜滿拍了拍手上的灰,扯開蒙住臉的手帕,“差點着了那個老妖怪的道……”她回過神來,不是差點,是已經着了道。
老頭擺明就是想跑,那點幻術糊弄不了她,竟然找了個路人,也不知使了什麼妖法,讓車子失控……
真是晦氣,她要是會飛多好,或者會個什麼瞬移之類的,可惜就連她也隻在杜撰的故事裡見過這種術法,足見張信德胡說八道,她可不是什麼仙,不會飛的仙算哪門子的仙。
她歎了口氣,看向薄臨,“你沒事吧?”
薄臨輕輕搖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恩人又救我一命。”
病房内,摔倒在地的薄月怔怔地看着那輛車,像是吓呆了;孔青站在門邊也有些愣神,靠窗位置病床上的李妝嬌倒是睡得香甜,什麼都不知道,那車也不是沖着床來的,且好在這病房夠寬敞,幾人都沒有受傷。
姜滿指了指車子和牆,看向薄臨,“這……不關我們的事吧?”
薄臨點點頭,“動靜不小,醫院肯定會處理。”
正說着,病房門外沖進來幾個護士和安保人員,見此情狀都吓壞了,趕緊出去叫人。
此刻樓外也已經圍滿了人,鬧哄哄的。
非正常行駛路段,私人車輛陡然失控,撞壞了工程車,軋爛了綠化,沖進病區,聲響自然不小,影響也不小,事情鬧得很大。
現場亂成這樣,那菌子怪老頭肯定早就跑沒影了。
接下來,孔青安撫着已然吓壞了的薄月,然後帶着她一起幫李妝嬌辦理出院,薄臨還在應付院方,而完全不想搭理醫院這邊的問詢與關切的姜滿,推着阿茲日拉坐着的輪椅,在門診樓外等着。
醫院的人忙忙碌碌,姜滿想了想,把輪椅推到了一處少有人經過的地方。
阿茲日拉還在昏睡,她緩緩把手放在他的後背靈台,仔細感受着。
是他。
不是老頭的幻術,真的是他。
姜滿不想輕舉妄動,她松開手,走到阿茲日拉面前,蹲了下來,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臉頰旁,透過這張硬朗黝黑的臉,她企圖看見另一個人。
阿卓,你,還好嗎?
她心裡其實在暗暗慶幸,不論菌子怪老頭是誰派來的,總算,解了她心頭一件頂要緊的事,阿卓沒有和九黎寨一起消失,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至少,他沒事,他附體在阿茲日拉身上,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身邊。
薄臨這邊事情結束得也很快,打幾個電話就解決得差不多了,唯一的小麻煩就是解釋那個姜滿按出來的凹陷,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處理完醫院這邊的事,他走到門診樓外找姜滿。
遠遠的,他看見姜滿蹲在阿茲日拉身前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她柔和關切的眼神、唇角細微的笑意……全都看進了眼裡。
他垂下眼簾,心裡彌漫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擁堵感,有什麼東西想要呼之欲出,可他不能讓它跳出來,必須壓抑,必須若無其事,于是,它就在心裡迅速發酵,像酷暑放馊的食物,酸臭、惡心。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目力其實大可不必這麼好,他應該是做人太久了,似乎體會到了薄月曾經說過的,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
事實上,他早已經具備了太多人才有的情緒,這讓他離他想要的完美,越來越遠。
可是我的小恩人,就像你說過的,完美,該多無趣啊。
他取出她為他挑選的無度數眼鏡,架在鼻梁上,神色恢複如常,朝她走去。
“我這邊結束了,薄月他們也快了,等張雲漢和程書韫出來,我們就可以回檀州市了。”薄臨微笑着走近,把五方鏡還給了姜滿,随後看向輪椅上昏睡的阿茲日拉,“剛剛一直沒機會問你,他……怎麼會在這兒?”
姜滿站了起來,接過五方鏡,“我也不知道,不過,他以後要跟着我,所以,你要幫他也買張回檀州的機票。”
薄臨點點頭,并沒有多說什麼,“嗯,沒有問題。”他擡眼,看見了遠處推着李妝嬌走來的孔青和薄月,笑了笑,又問道:“恩人,你打算怎麼替姚雪菲複仇?我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姜滿想了想,看向他,“嗯,既然你這麼積極想贖罪,我的确想到一個你能幫忙的主意。”
“願聞其詳。”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我是說所有認識李妝嬌的人,都要叫她,姚雪菲。”
薄臨有些驚訝,“所有人?這,有點難度。”
“是有點難,但是,要贖罪的也不止你一個,對吧?況且,她不是喜歡改名字嗎?隻是換個名字,也不算太難吧?”
薄臨想了想,問道:“需要讓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姚雪菲嗎?包括身世經曆等等?”
姜滿搖搖頭,道:“隻要叫她姚雪菲就行,就像她本來就叫姚雪菲那樣,實在不行給她換張臉,我看網上說,現在整容技術很不錯,對吧?也不必整得一模一樣,七八分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