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能被她看見的靈能可以稱之為“餘燼”,是使用過術法後留下的痕迹,像大火燒過後殘餘的火星。
這兒不是九黎寨?
正當她滿心疑慮之時,她察覺到,有人接近了。
不止是人,還有什麼動物,有四蹄錯落踩地的聲音,很輕,不是什麼大型野獸,這一人一獸正在往這裡來。
“汪!汪……”狗叫聲響起,由遠及近。
姜滿此刻趴在石洞旁的岩石上,雙手指尖摳在石縫裡,腳趾也蹬在嶙峋山石的凸起上,她回過頭看着逐漸接近的一人一狗,還有手電筒的光在她身上晃來晃去。
是阿茲日拉,他帶着他的狗正朝着姜滿跑來。
“姜滿!終于找到你了!”阿茲日拉滿臉欣喜,手電筒照在姜滿臉上的時候,他又轉而為滿臉擔憂,“你沒事吧!”
姜滿眨了眨眼睛,看着阿茲日拉,不免有些吃驚。
她此刻的姿勢活像個攀岩的猴子,身上又是濕氣凝成的露水又是泥,臉上還有胡亂擦過的血迹,衣服上也是先前心口挨刀留下的早已幹涸的血,還有破洞,現在的她看起來,可謂是狼狽不堪,雖然她自己并不覺得。
阿茲日拉放下手電,伸出雙手,大喊道:“姜滿,你跳下來,别怕!我接得住你!”
姜滿沒有接話,在高處打量着他,然後大聲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這地方離落洞村并不算近,他一人一狗找過來,不能說不可疑。
這個程書韫找來的翻譯,此刻看起來,除了身上沒血沒傷,其他的甚至還不如姜滿,一看便知,是翻山越嶺來的。
“你先下來!這地方危險滴很!我接着你!莫怕!放心!我力氣很大!”阿茲日拉很着急,一邊喊着,一邊看向姜滿,雙臂保持張開,膝蓋微屈,腳下踱着碎步,試圖調整出能接住她的最佳位置。
姜滿閉了閉眼,順着山石緩緩往下。
上山容易下山難,越陡越難,加上姜滿還要防止踩着什麼蟲子,植物倒好說,正常也踩不死,但也要盡量注意,所以她的動作極其緩慢,不過姜滿也不着急,她體力有的是,隻是不喜歡動罷了,慢一點反而好,畢竟,她是會累的,隻是恢複力異于常人。
阿茲日拉在下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嘴裡一直嚷嚷着讓她小心,又怕太大聲吓到她,腳步一直沒停,生怕她掉下來。
他的狗兒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焦急,跟着來回轉圈,而後大約是要證明自己的本事,朝着姜滿吠叫起來,像是在催促她快點。
狗叫聲驚得幾隻叫不上名字的鳥兒從枝頭掠起,深山甯靜的夜也随之泛起陣陣漣漪,微風拂過,草枝晃動。
姜滿終于落了地。
她打斷了阿茲日拉的噓寒問暖,直奔主題,問他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阿茲日拉把自己的褂子披在了姜滿身上,指了指狗,把他一路過來的經曆說了一遍,狗兒也仰起腦袋看着姜滿,好像在炫耀它的功勞。
原來衆人發現姜滿失蹤且在山上留下一攤血迹之後,阿茲日拉擔心她滾下山去了,于是一路帶着狗從落洞村山頭一直往後山去,翻過山後,他看到一輛可疑的貨車。
這地方這麼漂亮的貨車可不常見,阿茲日拉從山裡繞路想要堵截,不知追了多久,天都黑了,他卻發現本應該行駛在路上的貨車消失了,這兒能供車子行駛的路并不多,他是山裡人,對這一帶熟悉得很,于是靠狗循着汽油味,終于在一個荒僻的林子裡找到了車,車上沒人,他正要打開貨箱查看,狗卻跑了,他便追着狗,發現了姜滿的鞋子。
說着,他把自己撿到的鞋子還給了姜滿,但姜滿并沒有穿,隻是拎在手裡。
再然後,他就跟着狗找到了姜滿。
他的狗是一隻草黃色狼狗,背上有一層毛色灰黑其他毛發都是黃色,立耳,長尖嘴,黑鼻嘴,嗅覺靈敏,是村裡出了名的好狗,這一次又立了功。
聽他說完來龍去脈,姜滿點點頭,表達了謝意,然後指向旁邊這怪異的人頭樁,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阿茲日拉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石縫,他後退兩步,仔細看了看這周圍的山景,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從未見過。”
姜滿微微蹙眉,不解道:“你沒來過這兒?你剛剛不是還說,這些山頭你從小就玩遍了,閉着眼睛都能認得路嗎?”
她顯然并不知道,大部分男人會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刻意誇大自己的某些本領,這是一種類似雄鳥在心儀的雌鳥面前跳舞的求偶本能。
“這、這裡以前肯定不是這樣的。”阿茲日拉仿佛想補上被戳穿的面子,解釋着。
姜滿沒說話,看着這近十米的人頭樁,上面的靈能像是這兩天的,已經越來越淡了。
半晌,她問:“你知道九黎寨在哪兒嗎?”
阿茲日拉愣了愣,“九黎寨?你怎麼會知道九黎寨?那地方連地圖上都找不到。”
新的地圖上的确沒有,但天一道藏書中的老地圖裡有。
“聽朋友提到過,有些好奇。”姜滿随口胡謅。
“原來如此。”阿茲日拉點點頭,然後面帶惋惜,“那你們來晚了,我告訴你你可别被吓到。我們村裡有個貨郎,昨天正好要按照老規矩去給九黎寨送東西,卻失魂落魄地帶着原封不動的貨回來了,他說,九黎寨消失了,憑空消失!所有的人還有房子,全沒了,一點痕迹都沒留!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古怪吧?這山裡怪事多,我勸你們這些城裡來旅遊的也别亂好奇——”
“你說什麼?九黎寨怎麼了?”姜滿打斷了他,臉色有些難看。
阿茲日拉見狀,不知所措道:“我、我說……不對不對,是我們村的貨郎說,九黎寨……消失了,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