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推開第二扇門,除了撲面而來的暖意,她還看見了暗沉的天光,是月光,此時天已經黑了。
她這才發現,剛剛那間暗室竟然在一輛冷鍊貨車的集裝箱裡,這第二扇門,就是箱門。
這輛冷藏車看起來七成新,停在一片林子裡,沒有司機,周圍也沒有人。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林子裡的蟲鳴聲,林子長得都差不多,看不出這是在哪裡,但應該是在山下。
真是麻煩。
姜滿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貨車所在的地方,然後似是體力不支一般扶住了一棵樹。
來了……
這是每次使用掌門印的禦水之力就會有的反應,可以稱之為副作用,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出現時,四肢無力,頭暈目眩,大約持續一刻鐘。
所以,她輕易不想使用這東西。
可她更不想待在剛剛那個地方,人家擺明了想讓她知道些事,還說什麼因為她這張臉……
這一切當然可疑,費勁周折把她弄到那個地方,卻隻留一個智力武力都一般的男人在那兒,聲稱要問她長生之法,四周還一個看守不留,這便也罷了,綁人,尤其是玄人,竟然不知道清空她身上的東西,還讓她挂着吊墜。
不過,越想讓她知道,她就越不想知道。
“副作用”漸漸褪去,靠樹坐着的姜滿緩過勁來,她擡頭看了看眼前的樹,然後脫掉了鞋子,起身後退幾步,一個助跑,攀上了樹,靈巧地往高處爬去,隻是她爬的彎彎繞繞,避開了一切可能會被她殺死的東西。
到了高處,她總算看清楚了一些,還好是她,換了尋常人,這林子長得差不多,山也是。
因為是她,所以看到了熟悉的東西——屬于九黎寨的靈能。
想不到此刻離她最近的,竟然是九黎寨。
看來這次莫名其妙被捅一刀,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知道了這個九黎寨,好像不是什麼入流的角色。
事實上,九黎寨是什麼角色,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被他們搶走的阿卓。
她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半,日期沒變,也就是距離她離開大爺大娘家到現在,才過去七個小時不到。
既然這一天還沒過去,與九黎寨約定的那個時間也沒有到,所以……
她不禁捂住了心口。
這次恢複得有些過于快了,一般髒器受損,至少一夜的時間她才會醒來。
是因為破除之法的進度,還是因為什麼人動了手腳?
姜滿小心地下了樹。
這些都不重要,來都來了,順勢而為,就悄悄去一趟九黎寨,或許能帶走阿卓。
從高處看到的地方,永遠都給人感覺很近,然而落地步行才能感覺到,那是來自于視覺的欺騙。
雖然姜滿早有心理準備,但她真的很不喜歡走路。
她走兩步停一停,用腳踝内側交錯敲打小腿,像是在緩解小腿酸脹,其實這隻是她的一種習慣。
這習慣還是阿姐教……
想到阿姐,姜滿神色露出些許黯然,不過轉瞬即逝,她又擡起頭繼續趕路,神色如常。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她幾乎已經感受到靈能了,但卻沒有看見一點房屋村落的影子,這有些奇怪,難不成有什麼障眼法陣?
姜滿赤着腳,小心地盡量讓自己踩在濕泥和山石上,她走得很累,幾乎一直踮着腳尖,這比平時走路更加折磨人,她也走得很慢,因為她不能摔倒,這裡和去落洞村的山不一樣,這地方人迹罕至,完全沒有路。
不知走了多久,循着靈能,姜滿駐足在半山腰的一處怪異的石洞前。
說是石洞,更像是石縫。
這洞口外觀很是古怪,約有近十米之高,卻極其細長狹窄,且不說人根本無法通過,這整個洞口都被一根細長高大的木樁塞滿,但頂端,放着一顆白森森的頭骨。
這木樁像是樹的分枝,否則這麼高的樹,不可能這麼細,可什麼樹的樹枝這麼長?木樁上有斑駁的血迹,混雜着防腐用的石灰,樹皮上隐約可見些已然模糊的刻紋。
這是人頭樁?不,尋常人頭樁不過一米左右,而且通常是放置在鬼林中祭祀所用,不可能隻有一根,更何況,這年頭,不應該還有這種祭祀的存在。
姜滿攀上旁邊的山石,小心地爬到了頭骨所在。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這頭骨不是人的,不知是哪種動物的,經過打磨,做成了人頭骨的樣子,而且……
透過月光,姜滿看到,這顆頭骨的後面,整整齊齊,白花花的,有數不清的頭骨,全部被放在了和擋住洞口那根一模一樣的樹樁頂端。
這裡,恐怕就是九黎寨的“鬼林”。
而姜滿之所以停在這兒,并且一定要上來看看,是因為,無論在落洞村的山上,還是剛剛的樹上,她看到的靈能,全都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