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中島台,一百萬先生站到她對面,自顧自地打開水龍頭,認真洗手。
他來祝楚意家的次數其實很少,但也許是彼此之間已經相當熟,他在這裡絲毫不覺拘謹。加上這房子與他家的格局一樣,因而更加地熟門熟路。
祝楚意眼眸落下,注視一百萬先生的手,很好看的一雙手。她想起那次在一百萬先生家裡,她說他的手适合彈鋼琴。
“祝小姐,”何盛宇洗完手,從台上抽兩張紙擦手,目光沉着望着對面人,“等下吃完,我有事想跟你說。”
如此正式的約談,令祝楚意有一絲不安,她雙手握着馬克杯,迎着那雙專注的眼睛,故作輕松一笑,“什麼事啊?現在不能說嗎?”
“還是吃完飯再說吧。”何盛宇擔心這個消息會敗壞祝楚意的胃口,“這件事說起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祝楚意越發好奇了,正想追問,保姆阿姨端着菜出來,通知兩人可以開飯了。
他們兩個人一起吃晚飯已不是新鮮事,甚至幾乎就要成為一種習慣。相比自己一個人吃飯,擁有飯搭子的晚餐相對沒那麼無聊。
祝楚意挺喜歡這種感覺,一百萬先生的陪伴,永遠都那麼恰到好處,讓人感到舒适。
吃飯的時候,祝楚意不喜歡說話。嘴裡有食物時,更不可能說話。在這一點上,一百萬先生與她很相似。不知他是本來如此,還是為了配合她。
但今晚,祝楚意總想找話題,她咽下食物,喝了水之後開口問:“禾先生,鄧小姐的美容院,昨晚有被偷東西嗎?”
坐對面的男人也如她一般,等咽下食物,喝過水才開口回答:“去現場看了,店門确實被撬開過,但美容院裡應該沒什麼東西值得偷,具體損失了多少,我不清楚,沒問。”
其實祝楚意對鄧蓉蓉的美容院是否被偷,一點都不關心。似乎連她自己也沒覺察到,這樣問的真正目的,是想驗證鄧蓉蓉對一百萬先生的居心。
“那你剛才說有事要跟我說,現在能說了嗎?”祝楚意抽張紙,在手裡疊着,言不由衷地撒謊,“我已經吃飽了。”
何盛宇瞥一眼她碗裡尚未食用的半碗飯,仍然堅持要先吃完飯,“做了這麼多天的飯搭子,你的飯量我還是知道的。”他嘴角帶點笑,“把飯吃完吧,祝小姐。”
祝楚意失笑,有點沒好氣地怼他:“你管得太多了,禾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飽不飽我自己知道。”
“行。”何盛宇重新握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菜,“但我還沒吃飽,麻煩你等等我。”
“……”
祝楚意怨怼地看他一眼,反正坐着也無事,便默默地把飯吃幹淨。
誰知吃完飯,一百萬先生還要賣關子,他邀祝楚意下樓走一走,說飯後散步幫助消化。
樓下園林式的花園小道曲徑通幽,複古照明燈光線不甚明亮,祝楚意穿着平底軟皮鞋,踩上鵝卵石鋪就的一節小道,腳底被硌得生疼,但疼得過瘾。
一百萬先生站在鵝卵石範圍之外,就着暧昧的燈光注視她。
祝楚意走了幾步,站定回頭,撞上一百萬先生的目光。她沒躲,倒是一百萬先生垂落了視線,回避式地在手機上看幾眼。
他站在立式戶外燈柱子旁,光源吊在半空中,正好自他頭頂灑落,光暈于他身上漾開,照出一種絕色而神秘的氛圍感。
祝楚意恍惚了一下。
高挑利落的一道身影,在光暈中擡起眼,看向她。
“禾先生,現在可以說了嗎?”祝楚意有點視死如歸的樣子,“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何盛宇卻猶豫了,不知道直接告訴她陸文彥是個什麼樣的人,對她來說會是怎樣的一種傷害。
他沒開口,擡腳慢慢踩上鵝卵石小道,走到祝楚意面前,欲言又止,這個舉動像極了要表白卻不知如何開口的人。
祝楚意身體沒動,心忽然跳得很快,但她不回避,很自然地仰起臉,燥熱的風掠過臉頰,吹不散臉頰漸高的溫度,她眼睛裡漸漸有了某些期待。
她的樣子實在很像在等一個吻,何盛宇覺得祝楚意誤會了什麼,一時更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祝小姐……”
他猶豫很久,剛開口,就被祝楚意的手機響鈴打斷。
祝楚意低頭看手機,何盛宇也下意識低頭看向她的手機——
來電人的名字,正是陸文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