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轉身沖沙發的方向喵嗚喵嗚地叫。
丁堰轉頭去看,沙發上放着兩個抱枕,都是何湫住過來之後買的。肥皂特别喜歡亞麻色的那隻,她最愛在那個抱枕上磨爪子,連貓抓闆都省了。
哪怕肥皂不說,丁堰心下也清楚得很。家裡的鑰匙除了房東,就隻有他和何湫有,别人想進也進不來。
丁堰裝模作樣地跟肥皂說了好些話,轉頭又覺得自己甚是無聊,放肥皂去沙發窩着。
他把豆湯端到廚房重新熱了下。大約是餓得狠了,袋子裡的飯菜被他打掃了個精光。
把外賣袋子收拾好,丁堰還是覺得有些味道,便想着下樓丢趟垃圾。正準備關門的時候,丁堰猶豫了下,又轉身去鞋櫃上拿鑰匙和煙。
丢完垃圾上樓,丁堰徑直往上走到三、四層樓之間的拐彎處。
那裡有個樓梯間,半人高往上就盡是玻璃窗。
樓梯間的視野很好,從窗戶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何湫家的陽台和卧室。
丁堰偶爾會在這裡駐足。
何湫最喜歡在那個不到十平米的陽台上幹事兒。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抱着電腦寫東西,偶爾會看看書。
這個時候,她會把陽台的紗窗打開,讓陽光鋪滿整個地闆。曬曬自己,也曬曬陽台上的蘭草花以及那一小盆快秃了的薄荷。
而此時,對面何湫家客廳和卧室的燈都亮着,卧室的窗簾已經拉上了,但陽台的窗簾卻還打開着。
因此丁堰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何湫家的内景。
他握着那包煙等了一會兒,何湫都沒有出現,丁堰猜她應該在卧室,算算時間,多半是在洗漱。
丁堰也不着急,幹脆把樓梯間的玻璃窗打開了些。
隻過了兩三分鐘,穿着家居服擦着頭發的何湫就走進了客廳。她在沙發上搗鼓了一會兒,又抓着什麼東西進了卧室。
丁堰點燃了一支煙含在嘴裡,把窗子推得更開些。
地熱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夜晚的風還是有些大。
把手機充電線拿進卧室,何湫又走進了客廳,她準備睡覺了。她把電腦充上電,轉頭才看到陽台的窗簾沒有關。
“這日子,真是越過越糊塗了…”何湫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認命地去拉窗簾。
何湫這套房的客廳和陽台之間有個玻璃門,所以客廳的視野不如陽台開闊。
她跨過門檻,先去拉的右邊的窗簾,再去拉左邊的。
何湫的動作大開大合,去拉左邊窗簾的時候還差點被窗簾下擺的流蘇絆倒。
她自己被自己氣笑了,狠狠地踹了一腳那塊險些将她絆倒的布。
“什麼玩意兒…”
發洩完,何湫才去拉右邊的窗簾。
在窗簾快要閉合的一瞬間,何湫條件反射地擡頭。
何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擡頭,但在拉窗簾的時候去看窗外又好像是一件順理成章而又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并不值得深思。
但她在尋常的夜幕裡捕捉到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是丁堰在抽煙。何湫很笃定。
她也并不明白自己為何笃定。
其實那一點火光并不明顯,大抵那一隻煙已經抽到中後期了,明滅又微弱。
但何湫就是一眼便看到了。
夜幕裡看不清人,那火光又不足以照亮除它自身外的任何物體。
火光的位置又在對面三四樓的中間,可能是這一棟樓某個飽受工作生活壓力的失意又懦弱的中年男人,也可能是一個隐于這矮樓間品嘗夜幕的倜傥女人…
但何湫很肯定,那就是丁堰。
她手一松,右邊的窗簾就蕩回它原本的位置了。
何湫踩到欄杆邊的台階上,這樣她的身體就能拔高十多公分。
她雙手撐在窗台上,把自己的上半身稍微探出去了些。
何湫眼也不眨地去盯着那點火光,企圖從火光背後的黑暗裡看出點什麼。
但直到眼睛都盯酸了,何湫也沒看出什麼所以然。
對面那一片還是黑黢黢的,甚至連那點微弱的火光也熄滅了。
一聲響過後,對面樓的單元門關上了,有人進樓了。
樓道裡的相繼亮起。
一樓、二樓…
何湫的視線也就随着樓道燈緩緩上移。
那人從二樓到三樓的時候,走得很慢。何湫的眼神也就一直在二三樓之間踟蹰。
幹什麼呢,走那麼慢…何湫忿忿地想。
終于,這人走到了三樓。
三樓的燈猝然亮起,橙黃色的光順着樓梯的走勢向上延伸。
何湫的呼吸頓了一拍。
三四樓之間的樓梯間裡,站着一個人,眸光深深。
是丁堰。
幾十米的距離,彼此都看不真切,但兩個人就這麼對望着,默然不語。
那個人走過樓梯間,有些奇怪地看了丁堰一眼,又往窗外望了望,何湫有些不自然地将眼神移開,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下頭發,再借着手的遮擋去窺探對面樓的情形。
那人又往四樓走去了。
何湫等到四樓的燈亮起,再轉過頭去看。
那扇窗内早已沒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