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堰連着在醫院陪護了兩天一夜，走出住院部大門的時候都覺得有些暈乎。

他關上車門，閉眼眯了十五分鐘，才開車出了停車場。

丁堰和邵辛陽這幾天對外雖然表現得豁懷且闊達，但汽修廠的生意卻是實實在在地受了影響。

所以這幾天丁堰找着空都會過來看看。

“你怎麼這時候來了？丁爺爺那邊呢？他一個人啊？”邵辛陽這幾天也沒時間打理自己，腦袋後面的頭發翹起一撮，下巴脖頸處的胡茬也沒理幹淨。

丁堰看着他，也能想象出自己現在頹唐的模樣，“還行，我爸今晚上過去。”

“那你怎麼不回去歇着？你這連着守了兩天，得空了就趕緊回去好好補個覺呗…”邵辛陽說着，自己先打了個哈欠。

“還早，就想着過來看一下。今天…怎麼樣啊？”

“挺好的，生意比前幾天好些了…我早說了，影響就是暫時的。劉哥那邊最近生意挺好，好幾輛貨車要拉過來檢修。”

“那就行，”丁堰點點頭，“老魏呢，怎麼樣啊？”

老魏是丁勇剛起家沒多久就來修理廠裡幹的老師傅了，那輛出事兒的車就是老魏帶着手底下的一個徒弟一起修的。

丁堰自然相信他的手藝，但還是給他放了好些天的假。

“老魏剛開始心裡頭還是不太舒服的，但丁叔這幾天也幫着勸了幾句，前天開始就去店子上打麻将了。”

“聽丁叔說昨天打十元還赢了把大的，一千多吧得有…老魏樂得都合不攏嘴。”

“那就行，”丁堰點點頭，“要是沒問題的話，過兩天你就讓他回來上班吧，上班的時候記得私底下給他塞個紅包。不用太大，意思意思就行。”

“行，”邵辛陽答應着，又看丁堰兩隻眼睛都熬得發紅，連忙把他往汽修廠後頭推，“你趕快回去補覺吧…”

丁堰搖搖頭，轉身往外頭走“我還得回區上，我爸不在家，蘭姨也回蘭家了，這邊連條幹淨鋪蓋都沒有。”

“那行，你快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丁堰沖邵辛陽揚了下手裡的車鑰匙：“走了。”

六七點鐘，正是晚高峰，從青河村到魚塘坎都堵得水洩不通。丁堰的刹車就沒松過，二十分鐘連一個紅綠燈都過不去。

實在是等得心煩，丁堰把身子探到副駕那邊，從副駕的前的儲物屜裡面摸出半包煙和一個打火機。

那半包煙丁堰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丢進去的，已經被何湫的一堆零食擠到儲物屜的最裡頭，外殼包裝也成皺皺巴巴的模樣了。

煙盒裡也就剩下四五根煙，丁堰從煙盒裡抽了一支出來點上，才覺得自己的腦袋稍微清明了些。

他把夾着煙的手搭在窗邊，另一隻手抓着手機，屏幕亮了又熄。

石祁半個小時前給他發了條消息，說何湫去店上找過他，又把當時的情況、兩個人的對話都概括地說了下。

丁堰把那幾條消息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良久才輕笑了聲。

十一天了，丁堰在心裡頭默念。

去何湫家吃飯，已經是十一天前的事情了。

生氣嗎，丁堰問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這事兒擱誰誰不生氣？

他又實在舍不得沖何湫撒火。

何湫最擅長這種傷敵一千自折八百的損招，他一直都知道。

但要丁堰為着體貼何湫而閉眼裝瞎，這更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則。

索性先用刻意的疏離表達他的情緒。

還是得找個時間好好吵一架，他心想。

到小區樓底下已經将近八點了，店上隻開了一扇門，已經在打烊了。

丁堰也就徑直進了小區。

進單元樓之前，丁堰還是擡頭掃了一眼對面四樓，但隻看到了漆黑的一片。

何湫還沒回家。

搖搖頭，丁堰轉身上了樓。

他這幾天都沒怎麼回來過，屋裡頭有些浮塵的味道。但他也沒有精力去打掃了。

丁堰進屋洗了個澡，又去看了一眼肥皂，肥皂倒是乖，窩在自己的墊子上睡得香，湊近還能聽見點呼噜聲。

他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都等不及晾曬就滾進被窩了。

丁堰本以為自己會一覺睡到天亮，但他很快就醒了。

胃痙攣着疼得厲害，丁堰爬起來去摸手機。

手機屏幕顯示現在是晚上十點二十三分。

丁勇連着幾個小時都在給他發消息，說的也都是些有關丁昌海的情況。

【我到醫院了。】

【你爺爺晚上吃得比平常多點，感覺狀态還不錯。】

【你回去也要記得吃飯啊】

黑暗裡熒熒的屏幕刺得丁堰眼睛疼，他爬起來把床頭燈打開。

直起身子之後丁堰發現胃疼得越發厲害了，他扯了旁邊的枕頭抱在懷裡，隔着枕頭用手使勁按壓胸口下方的部位，才覺得好受些。

丁堰把時間線往後捯了捯：他上一頓飯是下午一點過的時候吃的，也就是說，他有近十個小時沒吃飯了。

“真是昏了頭了…”丁堰扯了件外套披上，打算去廚房随便弄點吃的。

他推開門，借着卧室的燈隐隐約約看到餐桌上放了幾根塑料袋。

丁堰走過去，把餐廳的燈打開。

袋子裡是一家他常吃的豆湯飯的外賣。有豆湯、涼拌的豬頭肉肥腸和一些下飯的小菜。

量都不算大，但已經很豐盛了。

肥皂也醒了，走過來蹭蹭丁堰的褲腿。

丁堰俯身把她撈起來，明知故問：“肥皂，你看到是誰把東西送進來的嗎？家裡進賊了你怎麼不叫呢？”

“你就該撓她你知道嗎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