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渴望一些安撫。
何湫知道丁堰對趙家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就如同丁堰也清楚她對他家的事也并不陌生。這種尴尬的默契使得兩人并不會在此類事上刻意地避諱,但也不會再多地冒犯了。
畢竟這類事在村裡并不罕見。鄰裡間稍微走近一些,便恨不得把自己所知的八卦和盤托出。于是乎,一家發生了些什麼事,就會跟瘟疫一般在整個村裡瘋狂傳播。
丁堰一直在安靜地聽,偶爾應和兩句。直到何湫抱怨錢尚珍生病了她也得出錢的時候,他才出言提醒:
“别今天給,也别線上給,給現金。等哪天你家親戚都在的時候給,人越多越好。”
何湫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頭調侃他:“還挺有門道啊丁老闆。”
丁堰哼了聲,眼裡卻不帶笑:“以前在這上頭吃過虧,後來就學精了。”
何湫點點頭,沒多問。她自己是個分寸感很強的人,因而也就推己及人地履行這種貼心。
丁堰等了幾秒,沒聽見何湫的問話,眼裡閃過一絲失落,又很快拔腿追上去。
酷暑的天,兩個人也不嫌熱,胳膊挨着胳膊,蹭出一片火燎。何湫玩心大起,一晃一晃地去撞他,丁堰下盤穩得很,身形沒有半分移動,倒把她自己撞得一晃悠。
何湫不用擡眼就知道丁堰這人憋着笑,小聲嘟囔:“吃什麼飼料長得這麼高…”
丁堰耳朵裡聽得一清二楚,但就是不搭理她,隻配合着她假裝踉跄。
突然丁堰看見了什麼,兩跨步便消失在田野間。何湫喊了他兩聲,沒聽見他應,便站在小徑上等了幾分鐘。很快,就見他又從路邊的棚架中間鑽出來,熱得滿頭都是汗,臉上帶笑,黑色的T恤下擺兜着幾根四五寸長的黃瓜。
溝裡的水并不算幹淨,丁堰就這T恤把黃瓜擦了一道之後遞給何湫:“不嫌棄吧?”
“不嫌棄黃瓜,嫌棄你。”
何湫一把黃瓜拿過來,咔擦一聲咬掉一大截,滿口清香。
兩個人就這麼蹲在田埂上吃完了這四五根黃瓜,何湫用下巴指指丁堰衣服下擺的褶皺和泥垢:“你衣服…”
丁堰低頭看了下,毫不在意:“沒事兒,回去扔洗衣機就行。”
外頭比屋子裡熱很多,兩個人都出了好幾趟汗。但此時此刻何湫的胸腔卻比剛在屋子裡頭時暢快得多。
鄉下的蚊蟲着實惱人,他們很快離開了。
出門的時候,何湫走在後面,看到夕陽的昏黃透過廚房逼仄的窗戶,照在錢尚珍身上,在她的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她看向地面,然後松開撚衣角的手,巍巍地去抓那片黑暗。一次,又一次。
何湫有點難過,但轉而一想,又覺得自己有病。
回程是丁堰開的車。把趙蓉送回去之後,車上就隻剩他們兩個人了。
開到小區外面,丁堰正準備喊何湫下車,轉頭卻發現這人已經在後座上睡着了。他把火熄了,坐到後座上,安靜地看着她。
何湫睡着的時候就顯得文靜許多。她的膚色在榮城人裡也算白的,睫毛很長,在她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丁堰平時沒注意到,大概是因為她的睫毛有些下垂,平時看人的時候就顯得懶散。
丁堰的體溫比較高,何湫不自覺地就往他那邊靠。丁堰心頭一悸,有點慌。他早知道,何湫的體溫跟常人相比偏涼,可能是氣血不太充足的緣故。兩個人的胳膊一觸,便給他激出一層雞皮疙瘩。
他雖然有點貪戀這種感覺,但還是伸手将她往另一邊放。
何湫也就是在這時睜開了眼,“你幹嘛?”這人一副推開她的架勢。
丁堰怕她誤會,連忙解釋:“你剛睡着靠到我身上了,本來想給你擱到另一邊的,沒想到把你給鬧醒了。”
何湫狐疑地看着他:“你竟然能忍住不占我便宜?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丁堰不理她,下了車到另一側替她開門。
何湫耍賴不下車,“問你話呢?”
丁堰兩手抱在胸前,靠車門上似笑非笑地看她:“得了吧,真趁你睡覺占你便宜了你現在得一蹦三丈高…”
何湫白他一眼,從車上利索地蹦下來,自顧自地往前走。
丁堰關了車門,從後頭兩步趕上她,俯下身在她耳邊上說:“再說了,要真想占你便宜,我也得趁你清醒的時候是不是?”
何湫被他說得面紅耳赤,一巴掌就呼到這人背上去:“幹什麼幹什麼!耍流氓是吧?”
丁堰天天幹得都是體力活,一身緊實的肌肉,何湫的手本來也沒用什麼力氣,就做做樣子。但丁堰還是作出一副吃痛的模樣,連連告饒。
晚上睡覺前,丁堰看到自己的微信有消息,打開一看,何湫發來一個“揍死你”的表情包。
丁堰回她:【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