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家常小炒最是下飯,連何湫這種向來飯量小的都吃了兩碗飯,最後意猶未盡地倒在座位上。
“來,錢轉過去了啊。”丁堰把轉賬記錄給老闆看,老闆熱情地問了句:“吃得怎麼樣啊?”
丁堰就指指何湫,“好着呢,沒看見這都吃撐了嗎?”
老闆笑得滿臉褶子,“你們吃好玩好啊。”
“您忙,您忙…”送走老闆,丁堰一手把何湫架起來往外走,“吃撐了就起來轉轉。”
剛走出店門,何湫“啊”地大叫了一聲,叫聲近乎慘厲。把三個人都吓了一跳,“咋了咋了?”,“發生啥了?”
何湫去拍丁堰的手,“放開放開…”
丁堰把手放開,有點莫名,“咋了你?”
何湫“嘶”了一聲,才一邊揉着胳膊一邊朝他抱怨:“哥哥嘞,你上手的時候有考慮過自己的手勁兒有多大嗎?你捏得我翅根兒疼…”
楊漠和于昕哈哈笑,丁堰有點尴尬,顯然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何湫繼續揉自己的腋下,又小聲嘟囔,“媽的你可真使勁兒啊…”
楊漠于昕在一旁笑作一團,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架勢。丁堰的臉有點紅,僵了好一會兒,才俯下身子跟她道歉,“對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何湫瞪他一眼,“走吧。”
楊漠正準備跟上去,于昕拉了他一把。這樣,兩個人就要稍微落後兩步。
“咋了?”楊漠小聲問她。
于昕小聲說了一句,楊漠沒聽清,“啥?”
“你小聲點!”于昕打他一下,“叫那麼大聲幹嘛!”
“我沒聽清嘛…”楊漠很是委屈,“你叫我過來說話就說話,動手作什麼?”
“我說,”于昕湊到他耳邊上小聲又一字一頓地說,“堰哥臉紅了…”
“啊?”楊漠有些驚訝,但從他的角度又看不到丁堰的臉,不免有些着急,“你确定嘛?哎,不是,他臉紅什麼啊?”
“我猜啊…多半是何湫剛叫了聲‘哥哥’。”
楊漠很是不解,“這有啥?何湫叫‘哥哥’叫得跟李逵喊宋江似的…”
于昕聳聳肩,“那誰知道呢…”
四個人直接順着老街的後邊上了玉壘山。玉壘山并不算高,最高處也不過海拔八百多米。山的東面是錦繡平原,西邊則可望巍峨的群山。
夏日裡順着迂回曲折的遊山小道往山上去,林木蔥郁,鳥鳴蟬噪。沒行多久,能看到矗立在石徑兩側的十殿,各殿裡都立着幾尊大小不一的彩繪泥塑。長檐層疊,頗有些置身武俠世界之感。
四個人就這麼讨論起武俠來了。楊漠和丁堰看此類書不多,借着小時候的電視劇陪着聊幾句。
“不是你一個學文學的人,你不喜歡金庸你讀古龍?你個文學的叛徒。”于昕佯怒,罵何湫,“古龍他老爛尾哎,我受不了!”
何湫點點頭,覺得她說得很對:“爛尾這點倒是也沒說錯啦,但是吧…我隻是覺得古龍小說裡的人物要有魅力得多。”
“金庸當然是大師啦,他的長篇可讀性都很強的。但他的小說裡面那些仁義禮智信的東西看得我乏味,主角寫得再人見人愛儀态萬千我也感冒不起來的。”
“但古龍筆下的的人物吧…哪怕沒錢沒顔沒出身,甚至身體殘缺,都不影響人物魅力如斯呐。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沈浪馱着個死人出場的場景,那種懶懶散散的浪子勁兒…喜歡死了…”
她感慨,“而且,古龍的小說,真的蠻有留白文學的美的,那種潇灑苦難兼有的江湖氣…能讓我忍受他的一應缺點。”
“我有段時間很喜歡古龍有一段對冬天的描寫,大概意思就是富人對冬天總會有浪漫的想象,但窮人都在擔憂能不能熬過冬天…頗有點杜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感覺…”
“但我感覺我小時候沒怎麼看過什麼古龍的電視劇哎,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什麼的倒是印象深刻…”楊漠在旁邊補充。
“那确實,”于昕贊成,“古龍那意識流寫法,本來就不好拍,什麼‘白光一閃’、‘一黑’,就勝負已定了…我小時候看古龍小說的時候,老覺得裡頭人都挺裝的,比如傅紅雪打敗了燕南飛但是不殺他…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喜歡古龍的多少有些中二來着…”
丁堰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所以何湫喜歡嘛…”
楊漠和于昕就都笑起來,何湫白他一眼,噔噔兩步走到前面去了。
山上人不多,他們幾個即使并沒有高聲講話,也有些許回音,好一派吵吵嚷嚷。
四個人一路向山,經過十殿、城隍廟、财神廟、西關,最後到達山頂的玉壘閣。玉壘閣是一座七層的仿古建築,閣内是可以攀爬的,但樓梯十分逼仄,幾個人躬着身子往上爬。
到達四層五層的時候,何湫已經很喘了,丁堰讓她扯着自己衣服下擺把她往上帶,頗嫌棄她:“就你這體力還圍攻光明頂呢,我看你爬到一半就得歇菜。”
何湫喘得不行,還在糾正他:“圍攻光明頂,那是《倚天屠龍記》…是金庸不是古龍…”
“我滴個老天…”楊漠感歎,“都這時候了還在糾結古龍金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