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聲音籠罩在整個房間裡,讓周遭陷入沉默,随後是此起彼伏的交頭接耳。
“就在剛才我結束一天的任務,原以為會美美睡上一覺,卻不知怎麼,或許是我平時的行為讓某些名門貴族嫉妒吧。”渡邊愛發現所有人一動不動就像畫在幕布上的墨團,“他們一群人趁我最疲憊的時候對我進行謾罵毆打。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保護高專,但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他們對我造成的傷害嚴重影響到我今後的工作和心理健康。而最令我心寒的是罪魁禍首們竟像個縮頭烏龜在加茂家的庇護下逃走了。世家們恃強淩弱這是事實!請各位嚴查,給我們所有非世家的普通術師們一個說法。”
“山本同學,請注意你說話的方式。高專向來隻看重能力,不問出生,而你一口一個罪魁禍首縮頭烏龜的,”嚴厲語氣斥責從右側響起,“我看你是居心叵測,想把咒術界搞得四分五裂!”
“挑釁的人不是我,是貴族老爺們。”渡邊愛反駁道。
“荒唐!”有人氣憤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即便你是一級咒術師,也不應該随便置喙加茂家和後藤家。”一道從容的說話聲傳來,“他們都是集結全族的力量讓咒術界繼續發展下去的重要功臣,你這樣冒失地沖進來亂指一通,很難不讓人以為你是圖一時之快否定全族的貢獻。”
怎麼回事?她受到侮辱想讨個公道卻在他們口中變成了冒失?渡邊愛愣在原地。
“老夫以為沒必要先入為主地指責山本同學,”又有人說,“我想問在座的各位誰沒有血氣方剛,力氣用不盡的時候?當年五條家和禅院家的家主不就是禦前比武一時沖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還好現在沒有那麼嚴重,讓孩子們自己坐下來好好談談,一切誤會就都解開了。”
“喂,你們一個個耳朵眼睛都不好使了嗎?”渡邊愛煩躁地說,“噢,也是,誰讓這裡藏得那麼深,高專外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們不如找天元問清楚。”
“山本未來你好大的派頭,為了這點兒小事就要驚動天元大人,你是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嗎。”不知是哪個人開口道。
“那你們就找後藤家的人來對峙啊。”渡邊愛急不可耐地說。
“山本同學,很抱歉因為一點家事我來晚了。”
不同于之前聽到的,這個人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給人一種說不清的真實,渡邊愛驚訝地轉過身,見到了眼前出現的男人。
“不,應該說‘我們’來晚了。”他說道。
一陣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渡邊愛皺起眉頭,比起那個站姿挺拔的人,她最先注意到對方腳下一灘會呼吸的“爛肉”。
“原來是後藤老弟啊,”見來的人與自己相識,部長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那麼晚了你親自跑一趟還真是辛苦,其實這些事交給孩子們自己解決就好了。”
“您言重了,我那蠢而不自知的兒子闖了那麼大的禍,我就算在巴西也必須要趕過來。”
男人瘦高,和服底下是有棱有角的肩膀,他額頭窄,眉骨高,兩片灰白的眉毛下是一對有神的黑眼睛,和年輕男人們不懷好意,接近猥瑣不同,他投過來的目光顯示出一種由内而外的大氣堅定的氣質。
渡邊愛不由得對這位後藤家的救兵警惕了起來。
“山本同學,晚上好,我就是後藤家的家主後藤正雄,剛才發生的事我都從加茂先生口中聽說了。”他鞠躬道,“請允許我代表我的家族,替我那愚鈍無知的兒子向你緻歉。”
瞬時,空氣躁動起來,不隻是渡邊愛,屏風後的男人們無不感到驚訝。
“我們并不想挑起咒術界的内部對立,那些話是由于被他母親寵壞了的性格所緻,不代表我們全族的立場。”後藤正雄直起腰,闆着臉看着渡邊愛,“我已經命人準備好了幹淨衣服,也安排了醫療隊為你治療傷口。當然,如果需要其他賠償的話,也請告訴我,我們會盡量滿足的。”
“哈哈,果然是女人啊。她們總是目光短淺,”高層的某位長官自然地接腔道,“整天在家裡無所事事地不好好管教孩子,一門心思全在美容和愛馬仕上了。”
他的話讓同僚們一齊輕快地笑起來。
然而,在渡邊愛的眼裡這和直接羞辱沒有區别,頓時心中的惱怒如同烈火熊熊燃燒,她煩躁地咬緊後槽牙,鄙夷地看着男人們無可救藥的模樣,真想把這群人都撕碎了喂狗。
“當然,我還要感謝信任我們家族的各位大人們,”後藤正雄朝總監部部長的方向鞠了一躬,“隻是愚子不争氣,讓大家失望了。”
“男人奪走了女人們的武器,現在卻開始說起女人的無能了,你們一個個賊喊捉賊的樣子真是好笑。”渡邊愛盯着男人塗抹發膠的頭頂,用平靜的聲音打斷對話,轉而垂下眼眸望着地上隐隐發出呻吟的人,趁老頭們反應過來繼續道,“要道歉的話,最起碼應該是本人親自到場才顯得有誠意吧。”
後藤正雄勾起唇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她的話,緩緩起身,“在我們後藤家所有人都一樣,犯了錯誤就應當接受懲罰,所以……”
“哎呀,這、這地上躺着的難道是你兒子?!”高層中有人驚呼。
渡邊愛默默走到近前,那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鮮血糊了一臉,幾乎無法确認身份。
“是的。”後藤正雄用沉穩略帶憂郁的嗓音确認說,“即便是親生兒子也不例外。”
“正雄老弟,你也太下得去手了。”總監部部長說,“令郎才幾歲,會不會太嚴格了一點?”
“不,我今天不給他點教訓,以後要是犯更大的錯,我們整個家族都得要陪葬。”後藤正雄神色嚴厲地剜了一眼地上不成器的人,“山本同學,你放心,我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
渡邊愛注視着背光下男人陰郁的臉龐。
他這是在施加壓力,逼她接受道歉。
事已至此,再糾纏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是一場後藤家兒子主導的鬧劇。若要是因為這件事撕破臉皮,導緻和山本未來有關的人被針對,受苦的隻有由基和松本憐子。
“好吧,那就請您嚴格遵從四乃的建議管好你的兒子,至于其他……”渡邊愛停頓,環顧四周,“不如把學生宿舍、教室和教具都換新一遍,您覺得怎麼樣?”
“當然,我很樂意為咒術界的教育盡綿薄之力。”後藤正雄似乎十分滿意這樣的結果,露出了笑容。
“山本同學,你身為一級咒術師不但為人寬容,還懂得為其他人着想的道理,現在的年輕人真叫老夫刮目相看呐。”總監部部長贊許道。
“多謝誇獎。我隻是一名學生罷了,沒有各位想的那樣厲害,”渡邊愛一轉咄咄逼人的态度,語氣變得溫柔友善,“我想後藤先生應該并不完全了解高專内的設施情況吧,不如讓松本憐子老師來幫忙協調。”
她話音剛落,空氣凝滞了幾分,随之又立刻躁動起來。
“山本未來,我們給你機會不是讓你瞎指揮的,”一人帶着怒音叫住了她,“這些事應該由我們和後藤先生做決定,輪不到你多嘴。”
“部長大人,松本老師資曆尚淺,而且最近忙于《法案》的事,大概是無法抽身了。不如找同為教師的日下部先生或者夜蛾先生……”另一人趁機說。
“不!應該由……”又有人反駁道。
“夠了,”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讓原本脾氣好的總監部部長厲聲呵斥,“你們在學生面前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
于是,安靜下來的衆人等待着部長的決定。
“山本同學我能理解你的擔心。但修繕高專的工程牽涉許多,特别是一些咒具的定制和生産都是由各大家族完成的。我不想為難任何一位老師,也不想引起任何一個家族的不滿。所以,請給我們時間物色一位真正合适的人選。”
看來是觸及到他們的利益了,渡邊愛回以微笑,早就想趁亂從高專拿點咒具出來,她可不能空着手回瓦裡安。
然而,想到這裡她臉色一沉,果然她與後藤家的糾葛天元是不會出面的,瞟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後藤正雄,“那還請各位盡量早些安排,免得小少爺們好了傷疤忘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