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夫人怎麼樣了?”
“喔,沒想到你會關心她。你們應該不認識吧。”
“所以笠原先生的高超醫術,有沒有讓夫人心想事成呢。”
“你還太小,不懂女人的痛苦,更不明白在那種家族裡的女性要面對什麼。”
“你什麼意思?”渡邊愛不滿。
“沒有人是自由的,各有各的命數,我們隻能做到最好,過分強求走了偏門,人就要壞了。”
“男的可别自以為是地哀憐女人,錯誤的根源在哪兒我們心裡都清楚。”
“那你告訴我誰錯了?”
“……”
“也不強啊?”剛想反駁,談話被稚童的聲音打斷,“喂,你就是山本未來吧?”
“我承認你有部分說得對……”
“女人,我在和你說話!你到底是聾還是瞎啊?”
渡邊愛繼續道:“談到好壞不免會提到立場,那是您站在哪一邊的呢?”
“喂!老太婆,竟敢無視本……”
她輕松地将男孩拽起,像在西西裡狩獵時,拎着野兔的耳朵,思考應該讓瓦裡安的大廚如何烹饪食材,“再多嘴,我就把你的牙齒全部打爛,讓你去做個老頭。”
“我……我……”他眼角微翹,十分秀氣,現在正瞧着她戲谑的模樣,“我要……”
“想清楚再說,你要做老頭,還是回到你爸那裡去喝奶?”
“未來同學,小直哉童言無忌,看在他那麼晚還在工作的份上,就請饒恕他吧。”
男人的聲音溫柔大氣,抓住渡邊愛手腕的力道輕柔,出于禮貌手掌覆蓋在了衣袖上。
笠原先生在她教訓禅院直哉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現在來阻撓的不過是第三個對自己好奇的家夥。
外人替自己求情更讓男童漲紅了臉,所有情感孤注一擲地往眼睛裡跑,可都被名為“尊嚴”的東西阻撓着在眼眶打轉。
“我、我、我!要!告訴!我爸爸去!”
終于想清楚要說什麼後,也就毫不顧及地發洩出來,扭動身體逃離了掌控,然後颠三倒四地大聲密謀複仇計劃,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男孩兒總有一段時間無端地仰慕父親,直到某天信仰破滅,知道大人不過如此後,就會想方設法替代他的位置。”禅院來過了,五條家本來就沒派多少人,說明不願多參與這件事,那麼現在這位就是,“加茂先生,您要小心了。”
“謝謝您的提醒。不過很可惜,我還沒有孩子,所以暫時沒有那方面的煩惱。”男人面部輪廓硬朗清晰,兩片飽滿的卧蠶上盛着一雙杏眼,眉毛又濃又黑,嘴角收尖,嘴唇精緻微凸顯得幼态嬌俏,給人一種活潑天真、受人歡迎的鄰家哥哥印象。
“喔唷,你們聊天不帶我一起嗎?冷落美少女可是天理難容的喲。”
她們術師還真喜歡不打招呼來去自如,雖然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但也别把她當作動物園裡的猴子看待。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九十九由基推開他,站在渡邊愛身旁,“加茂信吾,好久不見。”
“是啊,上次見面您還是一級咒術師,羅馬之行後升為了特級,由基小姐是我們年輕一輩的榜樣。”
“客套話還是免了。你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看之後的報告,别來這裡騷擾我們。”平生最讨厭拐彎抹角地打聽試探。
“你們總對我很有戒備,我想其中一定有誤會。”
“噓。”九十九由基食指貼在嘟起的嘴唇邊,“你聽,這是時間流逝的聲音,JK需要補充睡眠才能恢複美貌。要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您請便。”
“我是來賀喜的。”加茂信吾搶先道,“松本憐子、山本未來,你們二位在武山事件中表現出色、将傷亡降到最低、對形式判斷正确、回收了特級咒物宿傩的手指、處事冷靜果決,綜合能力強,因此由校長石井拓人與加茂族代表加茂信吾推薦晉升為一級咒術師。”
看向越來越遠的背影,他執意要把話說完,獨自矗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安靜下來。
*
另一邊,九十九由基在前,她跟在後,高挑的二人格外顯眼。
咒術師和輔助監督在身邊匆忙奔走,想來發生那麼嚴重的事件,除了需要挖掘遺址,搬運屍體,尋找證據外,還要應對媒體和政府,能在半年裡出結果算是高效的。
結界外已經搭建起多個帳篷,内部光影搖曳。渡邊愛左顧右盼終于發現要找的人,可就想叫住由基時,才意識到二人已經走散了。
她腳步輕盈,内心講不出的滋味。昏暗的通道内矮小的人正坐在木箱上,下方半蹲着的黑影起身後,巨大的身型慢慢往對方臉上傾斜。
“憐子老師。”渡邊愛靠近後出聲打斷。
松本憐子“噌”地跳下,跑到燈光之中,臉已經紅得不像樣了,“嗨、嗨……我腿上的繃帶有點兒松了,所以才、才讓……”
“是有東西要交給您。”渡邊愛警惕一同過來的男人,他健碩的身軀把老師襯得更加嬌小,給人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因此,她故意往後退,更靠近人群密集的地方。
憐子耳垂滾燙,指尖顫抖,接過學生遞來的東西仔細翻看,“這也都是受害者的?”
“對。雖然隻有幾個人,但我相信作為關鍵證據綽綽有餘。”
“啊呀……這簡直……該怎麼形容好……未來,我要感謝你所做的一切,包括把太郎的遺體帶出來,相信受害者們一定能得到安息,那些壞人會遭到應有的懲罰。”
“隻是加茂琉……”
這就是正義的感覺嗎?
“你已經盡力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吧,”松本憐子拍了拍她的手臂,介紹起身邊沉默的男人,語氣輕柔道,“這位是夜蛾正道,由基的班主任,你們應該見過面的把,嗯……也是我的……同鄉。”
“你好,未來同學。”夜蛾正道要與她握手,但渡邊愛遲遲未回應,他沒氣惱,反而鞠躬嚴肅道,“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在保護我們憐子。從今往後有任何需要,我一定盡全力幫助。”
“放心吧~他本人就和長相一樣可靠喲。”憐子拍了拍男人的胸脯,補充道。
“您的感覺很對,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不要把證據輕易交出去。”渡邊愛瞥了一眼夜蛾正道。
“Yes,madam!”憐子調笑着作出敬禮的手勢,“好了,快去休息吧,晚安。”
總覺得老師好像異常緊張,渡邊愛說完再見後開始考慮起接下來的事情,不一會兒便走到了直升機泊位處。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九十九由基遙望遠方,清風徐徐吹散了雲,明月落進了水裡,湖面波光粼粼,“如果要走,那就現在走,别在這兒礙我們事。”
快步走入機艙,經過她身旁時低沉道,“但我還是要對你說謝謝。”
飛機起飛,細長茂盛的雜草堆被吹得亂顫,渡邊愛似乎是要讓狂風把自己刮走,站在原地不動。
或許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在照明燈的強光下,周身霧氣彌漫,随着地面卷起的風,渡邊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