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何秀是個現代人,說不定會這樣描述自己和表弟錯綜複雜的關系——
“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經死了。”
對何秀來說,他自己就是那個活着卻又死了的人。他父親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姑姑,年輕時為愛私奔,兩年後卻大着肚子一個人狼狽回來了。
這對任何門派來說,都是醜聞,可大家什麼也沒問,隻是說,回來就好。
後來姑姑生了個男孩,也就是何延年。
父親曾和自己說,何延年沒有爸爸,所以自己身為表哥,要多關心他。何秀也覺得是這樣的。所以他小時候真的是個好表哥,處處都讓着何延年。
直到父親由于性格正直,被推選擔任了修仙門掌門,也因此惹來了很多事。某次,自己和母親出去玩,正好遇到了姑姑,于是他們三個人在遊玩路途中,意外被劫持,最終。
活下來的隻有他。
…他哭,他的媽媽不見了。
但父親卻說,倘若不是他自己非要在關節眼上出去玩,母親必然不會遭遇這種事。況且,延年表弟的媽媽也不見了,何秀,你不能哭,你是表哥,你應該以身作則。
于是何秀就隻紅了眼眶。不哭。
可在挂滿白布的廳堂上,父親卻抱着哭泣的表弟,哄了又哄。父親總說,表弟可憐,因為表弟的雙親都不在了。
可何秀覺得自己也可憐。
他不僅哭都不能哭,還總要被父親罵愚鈍不可及。明明以前他也很聰明的,甚至是。
眼看到了門口,何秀卻突然沒了興緻。
熟悉的場景絞合過去的記憶,讓他的胸膛如被滾石猛烈碾壓,壓抑非常。
他想,就算現在不動聲色的教訓了何延年一頓又能怎麼樣呢,倘若父親得知,必定會臉色難看的訓斥自己。
難道。
表弟真成為了他們父子間交流的唯一紐帶嗎?除了批評自己欺負表弟,父親好似對他别無他言。
這種想法讓何秀越發心煩意亂,他轉身欲走,卻沒想到院裡小厮看到他,立馬眼淚汪汪,直呼何公子,
“您終于來看延年公子了!”
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着,自從延年公子無故暈倒一星期後,近兩日的延年小公子沉默寡言,除了看書,便是睡覺,定是此前受了驚吓。
身為始作俑者,何秀自然清楚何延年受到的驚吓恐怕大部分來自于孟狗,但他卻佯裝不知,隻是笑笑,試探轉移話題。奈何小厮護主之心懇切,眼看張嘴就要把孟狗的名字說出來了,小院内傳來了一道平靜的聲音,
“…小康?”
“哎!延年公子!我這就扶你起來!”原本準備訴苦的小厮立馬起身,慌慌張張的跑進屋内,期間,竟不忘回頭以懇切的目光望着何秀,似是期盼他也能進門看看延年公子。
何秀:……
說起來都怪何秀他平時的面子工程做得好,在衆人眼裡,他是一個除了自身能力差,天賦不怎麼高,幾乎沒有什麼缺點的人。
因此現在聽到自家表弟疑似卧病在床,甚至連起身都要小厮扶,何秀實在沒有什麼理由不進去噓寒問暖一番。
不過。
何秀暗自思忖。
前段日子他看何延年還生龍活虎的,怎麼現在連起身都無法起了?難不成,他真的被孟狗惡心壞了?惡心到連身體都垮了?
哈哈真弱雞。
抱着些許看戲的想法,何秀拼命壓住嘴角,平靜跨入小院,“延年師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