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于曼拎起自己的外套，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更沒必要對我抱有太大的期待。”

走廊的應急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屠于曼實在太像屠邈了，背影更是相像。

她走後，巫與月也沒跟上去。

最近的巫與雲很忙，因為初代玩家的遺孤不止有屠于曼，巫與雲需要在現實世界到處走，彙集這些人。

據說她現在又在通關副本，屠于曼聯系不上對方，撥了孟影安的通訊。

對方立即接通了，但沒有先開口。

屠于曼說：“我在基地城牆上等你。”她切斷通訊前補了句：“有問事情要問你。”

孟影安現在是基地的一把手，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是個大忙人，估計要一會兒才到。

屠于曼一個人走到了城牆上，心口傳來熟悉的絞痛。

屠于曼更加确定了副本【城市冢】裡有特殊的存在。

她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茫然。

說是久違不太準确，這種茫然存在屠于曼的内心已久。

她好像在茫茫黑夜中走到了一個岔道口，或者說，屠于曼被迫進入了一道蒙眼電車難題，裡面作為其中一個犧牲選項的，是自己。

屠于曼不知道走哪條路是對的，走哪條路自己能活下來，又或者選項裡壓根沒有讓她存活的餘地。

這是屠于曼沒有托付信任給方舟基地的原因之一。

她本來就是個淡薄的人，不在乎一些莫須有的宿命和期待。

同樣的，也沒有什麼道德心。不可能做出什麼犧牲自己拯救世界此類的事情。

副本世界的玩家出現之後，他們強行向屠于曼灌輸所謂的“戰神計劃”和初代玩家的期待，但是屠于曼沒那麼在乎。

那是别人強加在她身上的東西。

屠于曼看向遠處的荒漠，這裡和懸溪市的郊區真的像。雖然這是一個副本。

懸溪市是少有的，屠于曼在意的家鄉。

無論自己打算選擇走哪一條路，屠于曼不會棄懸溪市不顧。

“你找我？”孟影安到得很快，殘陽在假雲背後暈染成髒橙色，防風面罩的濾網在他眼下投出蛛網狀的影子。

他伸手調整呼吸閥的動作很輕，像在調試狙擊槍的準星。

他注意到屠于曼沒有穿防護服，眉頭一皺，但是什麼都沒說。

這樣的帥臉即使做出這樣的表情依舊養眼。

但是這樣的表情屠于曼在巫與雲臉上看到過太多次。

“你們總擺出這種眼神。”屠于曼面無表情踢飛腳邊的磚塊，它在沙丘上彈跳發出悶悶的輕響，期間空間領主把聲音隔斷。

屠于曼：“巫與雲看我的時候，也是一樣的眼神，好像我在胡鬧。”

“你們真的很有意思，明明我身處漩渦中心，你們偏偏把我當成事外人一樣，總是話說半截，欲言又止。”

屠于曼的語氣裡諷刺比不滿更甚。

“抱歉。”孟影安的面罩結着鹽晶，聲音經過過濾仍像冰錐刺破砂紙："防護服呢？"

屠于曼馬上理解到，他在把自己之前欲言又止的話說出來，表明自己反省的行動。

“對我來說作用不大，就沒穿。”屠于曼說，“我的身體出了問題，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孟影安問：“你看到左邊的那些坑了嗎？”

屠于曼：“嗯？”

孟影安不像是會閑聊的人，突然轉了話題，屠于曼的目光便也跟了上去，城牆内部的牆根有很多坑洞，和屠于曼剛才踢出來的那個一樣。

孟影安頂着一張男鬼一樣的豔麗冰面，難得笑了笑：“那些是老師踢的，估計有三百多個。”

屠于曼剛剛那幾腳又加上一個。

屠于曼剛剛确實有點煩躁，命運的不确定性讓她陷入危險的境地。

孟影安問：“你的語氣不像是要會燈塔世界。”

屠于曼颔首：“屠邈給我留了三張地圖，應該和這個世界的分布有關。”

“我能看看嘛？”

屠于曼拿出了其中一張，上面的一塊形狀分布像是方舟基地。

孟影安面色認真，指向地圖中一塊橙色的闆塊：“這是玩家基地，這塊紅色的闆塊，看起來像是副本【城市冢】。”

孟影安也是第一次看到【城市冢】在地圖上的分布，它比自己想象得大太多。

這張地圖上，城市冢被分為五六個區塊，屠邈在上面畫了一條路線，從這些區塊裡穿行而過。

孟影安不知道屠邈進過這個副本，但屠邈進過什麼副本都不奇怪。

“巫與雲說你進去過這個副本。”屠于曼問。

他點頭：“是。”

“裡面有什麼？”

孟影安想了想：“一些現實裡的城市垃圾。”不等屠于曼追問，孟影安繼續說了下去：“裡面的存在構成很負責，有很多廢棄的店面、散亂的垃圾桶、還有車輛。”

“你可能在現實世界城市裡見到的死物都可能出現，它們散亂在這個副本裡，由于它是個複合型副本，物品出現得沒有規律”

屠于曼問：“你當時為什麼進去？”

“找人。”孟影安随意地背靠着倚在城牆上，一副廢土超模的姿态：“初代玩家集體死亡的時期，副本的吞噬範圍擴大，基地的一部分被副本吞噬，玩很多玩家誤入了這個副本。”

“荒漠裡面有沙塵暴和海市蜃樓，由于我的玩家天賦能夠追溯過去，找到他們的迷失路線，尋找失蹤的玩家這件事情由我全權負責。”

屠于曼思索着：“當時失蹤了很多人嗎？”

“十二個。”他給出了一個十分具體的數字。

孟影安說：“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副本裡更具體的細節，佟萬豔和岑青知道的應該比我多。佟萬豔的玩家天賦就是在這個副本裡覺醒的。”

屠于曼估算了他們的年齡和這件事情發生的事件:“她們倆也是當年失蹤的玩家？”

“對。”

屠于曼感到些許挫敗，這種挫敗感來源于她一無所知。

幸運的是這種信息差能夠被補救。

而方舟基地已經向她開放了信息庫。

孟影安姿态随性，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說：“我一直告訴巫與雲，你面臨着不公平的信息缺失，這會導緻你做出不夠正确的決定，現在看來，你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他盯着屠于曼的眼睛，額前黑色的碎發堪堪遮過眉毛：“那麼，你如何看待我昨天的提議”

屠于曼回想起孟影安的話。

他說自己缺少錨點。

屠于曼看向遠方荒涼的景象，認為這件事情的責任不在自己。

“與其勸我主動把你們納入自己的陣營，不如你們主動些，做出一些實際的付出。”

孟影安不會不知道基地目前對屠于曼的态度，即使是巫與雲，也無可避免地把屠于曼當成了一把注定會報廢的終極武器。

他們物化屠于曼，卻指望屠于曼對他們建立起感情，這是在做夢。

“我們會的。”孟影安不假思索：“這是我們的錯。”

屠于曼：“當然。”

風沙越來越大了。

屠于曼感受自己心髒異常的跳動，這和昨天的刺痛感不同，似乎荒漠裡有影響她。

這次孟影安直面感覺到了屠于曼的異常。

“我需要向導。”屠于曼突然說：“我想進這個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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