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于曼知道自己來對地方了,咳了一聲,走上前。
【你就這麼過去了?!】00号發出尖銳的爆鳴聲:【你小心點!】
女巫的大鬥篷擋住了她的臉和手,沒有裸露出一點兒皮膚,從她的體态上來看是個老年人。
她似乎對屠于曼的到來并不吃驚。
磷火帶路到這裡就消失不見了。屠于曼繼續走了幾步,看到了樹屋上挂着的大籠子,裡面是十幾隻秃鹫。
那些秃鹫是女巫養的?
屠于曼等對方開口,籠子裡的秃鹫扇了扇翅膀用鳥喙整理自己的尾羽。
鍋裡亮晶晶發着光,給屠于曼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立馬意識到那些東西是蟲卵。
亮晶晶的蟲卵。
可是鍋裡的蟲卵少了樣東西。
屠于曼先前在屍體身上看到的蟲卵裡有一種黑色小點。它們沒有。
換而言之,這些蟲卵已經死了。
怎麼做到的?
屠于曼立馬就放下了自己防備的姿态以表示友好。
這還是個副本裡的關鍵角色。
“小玫瑰,你的身上長了蟲子。”女巫停下手裡的動作,掀開兜帽露出的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面有歲月磨蝕的痕迹。
屠于曼不知道她為什麼叫自己玫瑰,但也沒否認這個稱呼。
她說:“嗯,我除不掉這些東西。”
女巫笑了笑:“玫瑰自己是無法除掉這些東西的。”然後歎了一口氣,說,“我可以幫助你,也許無法完全鏟除這些可怖的怪物,但是能延遲你和死神會面的時期。”
屠于曼問:“條件是?”
女巫聽到這話短促地笑了一聲,轉身往屋裡走叫屠于曼跟上。
樹屋裡很簡陋,但是有一種曆經歲月的古樸感。
屠于曼任憑女巫擺布,背上從脖子到腳踝都塗上了一種朱砂色的膏藥。
屠于曼:“這是什麼?”
“小玫瑰,你不會想知道的。”女巫手上動作不斷,笑盈盈說出自己的兩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我要你去德拉米雷茲的城堡頂樓打碎一個東西,裡面藏着玫瑰的靈魂。”
原來伯爵的名字是德拉米雷茲。
女巫沒說那東西是什麼,隻說她自己也不記得要打碎的到底是什麼了。但是她又很肯定:“等你見到那東西的時候,亡靈會指引你行動的。”
她提到了亡靈。
城堡裡有亡靈,施黎娜給的信息屬實。
屠于曼倒是很難想象,屆時她會怎麼被指引。
“第二個條件是——我要你去把城堡一樓的大門打開。那樣我的寶貝們才能進去覓食填飽肚子。”
屠于曼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她口中的寶貝是哪些秃鹫。她搖搖頭:“城堡的一樓沒有大門。”
她沒有看到一樓有大門,連管家進出都是走城堡外壁懸梯到二樓的。
“不。”女巫搖搖頭,手上的動作優雅而迅速,“玫瑰,你的眼睛被蟲子蒙蔽了。”
屠于曼感受自己背上移動的刀具,蒼老的聲音像是在笑,卻無端給人悲涼的遲暮感。
女巫:“你隻告訴我,城堡裡沒有大門。但是你卻不問我,城堡的頂樓在哪兒。”
屠于曼趴在臨時手術床上猶疑道:“不是五樓嗎?”
背上的刺痛若有似無。
五樓五個房間,她一個一個找過去,總能找到。
“傻孩子。”
“五樓的上面,還有一個閣樓。隻是你看不見。”
女巫說話的時候很有長輩的語氣,屠于曼經過這樣提醒,突然想起來:“不對。我好像看見過。”
她說:“城堡的背後有一扇小窗,就開在頂樓上。但是五樓的房間南面似乎沒有窗戶。”
“你說得對。”女巫竟松快地笑了起來。
屠于曼的背上一陣一陣泛起刺痛,铛的一聲,一顆晶瑩剔透的蟲卵落在小床一旁桌子的銀制托盤上。
居然取下來了!
而後是一顆顆蟲卵落下。
女巫:“你是玫瑰,因此眼睛總是被蟲子遮住,何時你能正視自己的恐懼和仇恨,才能真正看到蟲子的心髒。”
又一顆蟲卵從銀色的鑷子上落到托盤上。
由于蒼老,女巫的聲音略低,語速稍慢,顯得深沉而嚴肅:
“你要取下蟲子的心髒,毀了它!”
女巫的手術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你的皮膚裡還有因為劇烈運動碎裂的蟲卵,它們會污染屠于曼的皮膚和血液。”
“你隻有12小時了。”
女巫要求她在十二小時之内辦到這些事。
“做了這些就夠了?”屠于曼當時這樣問她。
“當然不夠。”
打碎頂樓的東西和毀掉大門隻是解決掉蟲子的第一步。
可是将近一百年過去了。
甚至沒有人完成過第一步。
屠于曼看懂了女巫的表情,沒有多說什麼。
在不肯定自己能做到之前,不要随便給人希望,否則希望過後是更深的絕望。
【快吸收掉這些東西。】00号見屠于曼身上的蟲卵都被取下來了,催促道。
屠于曼擡頭對上女巫的眼睛,她不是沒有察覺到,空氣中的這些光點對自己并不熱絡。
當時在汀水洲的地下湖,那些東西争着搶着往沈元毓的身體裡鑽,為什麼現在的這些東西不一樣?
00号聽了屠于曼的問題,一時卡頓了,他也不清楚。
屠于曼暫時吸收不了這些光點。
作罷。
...
回到下人房已經是晚上九點,漢娜為了找她急得團團轉,差點就要去告訴管家了。
屠于曼找了個借口解釋一番,在漢娜睡着之後再次起身離開。
‘何時你能正視自己的恐懼和仇恨,才能真正看到蟲子的心髒。’女巫的話在她耳邊回響。
這應該是一句線索,和副本劇情線有關,或許還和屠邈留下來的東西有關。
城堡裡的某個劇情人物的内心存在仇恨和恐懼,這是必然的,但是女巫說這話的時候,又像是對着屠于曼在說。
她難道有什麼害怕和仇恨的東西嗎?
屠于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她總覺得女巫在暗示着什麼。
屠于曼沒有想出自己有什麼放不下的仇恨,所以在看到蟲子的心髒之前,她甚至連城堡的大門都看不到。
女巫那麼肯定大門存在,那麼一定不會是假的。
她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來,甚至上手摸了,也還是一無所獲。
隻要毀掉大門就行了?
‘她能炸掉整個城堡。’
夏新珠的話在屠于曼的耳邊回放,屠于曼決定如果最後真的沒有辦法了,那就拜托呂卡多辛苦辛苦。
在那之前她再次兌換了昨晚的道具,拖着長尾巴爬到頂樓。
背上的這些蟲卵随時可能成熟,想要活着出副本,她必須得在蟲卵成熟之前殺掉這個副本裡寄生體的母體。
這個副本很多劇情和人物已經出現,但最主要的主人公還沒露面。
這代表着到目前為止劇情點的探索度還不夠。
之前屠于曼走副本任務會盡量收集劇情點,以兌換更多的副本積分。
可是這次,有12小時的倒計時警醒着,她大概率要直接暴力解決問題了。
五樓沒有往上的樓梯,于是屠于曼直接在城堡的外牆上爬,四肢吸附在牆面上不斷往上。
說來奇怪,城堡裡其實沒有點蠟燭的習慣,裡面的人習慣了黑暗,隻有巡邏的守衛頭頭偶爾會拿着蠟燭到處走,他走到哪兒,微弱的光源就到哪兒。但是屠于曼那天看到的頂樓小窗卻傷亮亮的。
這點異常她該早點發現的。
屠于曼爬到了城堡的背面,冷冷的夜風從背後鑽進屠于曼的脖頸,低頭背後不遠處就是雜亂插着十字架的後山墓地。
盤旋的秃鹫像是好奇屠于曼的舉動,時不時從她的身後快速掠過,發出一聲凄厲的鳴叫。
她擡頭,看到那扇小窗子現在暗着。
屠于曼不想驚動城堡裡的人,終于夠到小窗的時候,使用空間折疊的能力瞬移進去。
屠于曼穩穩落地,揚起一地灰塵,她用手扇了扇,這裡是一間閣樓,大概很久沒有開窗通風的,積滿了灰塵。
閣樓的天花闆很高,木質的橫梁交錯縱橫,被歲月侵蝕,表面變得粗糙而斑駁。
城堡的二樓到五樓打掃得很幹淨,一樓和頂樓卻積着灰,足以說明這兩處地點的特别之處。
“這個副本的障眼法确實厲害。”到底是S級副本,騙過去了所有玩家。
【這麼多東西?你能找出來哪件是女巫想要打碎的嗎?】00号有些苦惱。
屠于曼原地轉了一圈,說:“我找找看。”
閣樓裡面堆滿了雜物:幾幅破舊的肖像油畫,發黃的書籍和散落的信件......上面依稀辨認出一些古老的文字,還有破碎的瓷器和一些已經辨認不出用途的物品。
壁虎的動作夠輕巧,屠于曼爬過物體表面的時候發出的聲響小得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不是這裡的雜物太多,她完全可以做到一點聲音也不發出。
女巫要屠于曼打碎一件東西。
什麼樣的東西是可以用“打碎”這個動詞的呢?燈?玻璃?還是水晶球......
屠于曼在房間裡翻來覆去,找符合這個動作的東西,發現這個閣樓裡有很多女孩生活過的痕迹——已經褪色的碎花襯裙、絲綢發帶、一些被蟲子蛀空的香料,最後她把目光放在房間角落的一塊破抹布上。
這東西和整個閣樓格格不入。
下面蓋着東西。
“好像是個盆栽。”
【這閣樓看起來很多年沒人來了,要是盆栽的話,估計早枯死了吧。】
屠于曼掀開抹布,破布下面确實是一個花盆,裡面還有土,幹裂着托住一小枝已經徹底枯萎的玫瑰。
應該是閣樓主人生前養護的玫瑰,随着閣樓的主人死去,玫瑰也跟着一起枯萎了。
這支玫瑰雖然幹枯了,但是上面一點兒蟲蛀的痕迹也沒有,可見它被養護得很好。
“上面沒有一顆蟲卵。”屠于曼蹲下去,把已經枯萎的植株看了又看,最終道:“是它。”
副本劇情線存在一定的指向性,女巫說得沒錯,屠于曼幾乎是在看到這個花盆的第一秒就肯定了,要打碎的是這個東西。
她拿出螳螂巨鐮,沿着花盆的邊緣重重一磕。
咔——
很輕微的一聲響,花盆裂開一條縫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