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後福将它剩餘的幾顆頭盡數斬下後,它就像是變成了一堆失去核心的血肉機器,麻木地落入沈覺川化為的黑色漩渦中。
就像垃圾處理廠的運作,廢品,傳送,隻是焚燒變成了吞噬。
“陳澈呢?”石凱問道,“她沒和你一起嗎?”
“還沒找到,”江後福将手上的血随意地在一旁的竹子上蹭幹淨,“我們發現你失蹤後,她也突然消失了。”
“然後我就先找到你了。”
得益于沈覺川的引領,這一整個過程應該不超過二十分鐘。
沈覺川吞噬完整個怪物,重新從水的形态恢複人形,站在了江後福身旁。
他伸出了手。
江後福自然地牽住沈覺川的手。
石凱看着一人一詭的互動,并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但心下總有一絲莫名的違和感。
“這樣嗎。”石凱在懷疑些什麼,習慣性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煙盒,打開煙盒才發現已經一隻不剩了。
“MD,都給老子抽完了。”他把煙盒和打火機重新塞進口袋。
“是掉了幾隻吧。”江後福的表情在黑暗中并不能看清。
“沒,一直邊抽邊找你們,不知不覺就抽完了。”他搓了搓手指,上面已經有很深的老繭。
石凱總是會想起那個怪物的臉,這讓他有些煩躁。
“凱叔你怎麼了嗎?”走在他前面的江後福關心道,她反頭觀察他的表情。
“沒什麼,就煙瘾犯了。”
石凱拉着江後福的衣角,指腹蘸上未幹的血迹。
兩人一詭出奇的安靜。
除了剛開始,石凱踩到沈覺川留下的黑色水迹,差點一腳陷下去。
“抱歉,凱叔。”江後福沒再沿着水迹走。
而這個小插曲也讓她意識到:可能除了她,其他生物都會陷入沈覺川的黑水之中。
“它現在帶我們去哪?”石凱跺了跺鞋子,震去上面的殘液。
而“它”指的則是沈覺川。
“他會帶我們去找陳澈。”
雖然石凱知道這水詭很聽江後福的話,但他還是信不過這些似人非人的東西。
畢竟,它們連野獸都算不上。
“是他帶我找到你的。”江後福猜得到石凱的警惕,補充道。
即使如此,就算是有系統的存在,她自己也無法做到百分百信任沈覺川。
她隻有用積分鎮壓詭異的微弱底氣。
後方的石凱隻能看到江後福的後腦勺,不過,她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時更有人氣。
石凱眼神閃爍。
再次在一個熟悉的岔路口遇到斷竹,江後福繼續查看。
裂口力道與她相差無異,隻是邊緣沒有那些發黑的迹象,隻是竹纖維有些微微發黃。
沈覺川這次在路口停頓了片刻,又帶他們走向左邊的小徑。
沒有風聲,連腳步聲也很輕。
他們走過之處是遍地的凝固血迹和随處可見的殘肢斷臂。
這讓石凱想起那個像山一樣巨大的怪物。
“嗚……”
江後福拉停沈覺川。
“嗚……”
石凱的腳掌輕輕踩下,卻無意碰到一顆森白的頭骨。
好在并沒有發出聲響。
竹林深處還在傳來隐約的嗚咽聲。
江後福反頭看石凱,兩人眼神确認。
柱子之間的密度很高,隻能由身架較小的江後福穿過。
她拍拍沈覺川的手。
“幫我看好凱叔。”
随即握住匕首,側身,一步步穿越過密林,朝一小塊被竹子嚴嚴實實圈住的區域前進。
更前面是更深的竹林,仿佛沒有盡頭。
随着她的靠近,那細細的哭聲愈發明顯。
那東西也意識到了腳步聲的靠近,停止了哭泣。
但江後福已經确認了它的位置,在林中迅速穿梭靠近。
……
陳澈已經做好決一死戰的準備了。
她擦幹眼淚,雙眼充血發紅。
手裡緊握着石凱給她的備用匕首,招式還是石凱教給她的。
想到這裡,陳澈幹澀的眼睛又開始發酸。
她在這該死的林子裡被折磨的夠久了。
根本沒有盡頭,根本找不到江後福,,根本走不出去——她應該更勇敢一些的,她應該更勇敢一些的……
“活下去。”石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澈恍惚中看到了她。
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女孩面容秀麗,她用她最熟悉的手語比劃着。
陳澈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
腳步聲迅速靠近,借助位置優勢,陳澈猝然沖出,全身的力量傾注于匕首中。
她要活着出去!!!
“陳澈。”熟悉的聲音響起。
陳澈回過神,她捅下的匕首早已被江後福瞬間攔下。
見她恢複理智,江後福松開手。
“江……江,江後福!”陳澈一把抱住她,幹到發白的嘴唇顫動着。“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幾乎要哭出來。
“你腳受傷了嗎?”江後福看她站的不太自然。
“嗯,”陳澈拿出用來支撐身體的竹竿,底部已經被磨得不像話。
“我沒有找到這片竹林的盡頭,連祠堂都沒看見過。”她指向另一邊的竹林,她早在裡面摸索過很多遍了。
江後福有些疑惑,但看到陳澈勉強的笑容,她又将疑惑壓下。
“要我背你嗎?你看起來狀态不好。”
陳澈面容肌黃,兩腮微微陷下,嘴唇血色幾近于無。
“沒事,我撐這個就行。”她舉了舉陪了她幾天的竹竿,“這個還是好用的。”
江後福摻着一瘸一拐的陳澈從林中走出。
沈覺川一直待在她進去的地方,像木偶一樣乖巧。
“他還真是……”聽話啊。
本想調侃的陳澈收住了話。
她看到蹲在地上的石凱,他正研究着一顆頭骨。
“凱叔。”陳澈盡量控制住表情,率先叫了一聲石凱。
“陳澈?你沒事吧?”他放下頭骨,朝她們走來。
江後福感覺陳澈身體在細微地顫抖,她的表情很奇怪。
“凱叔,我身上受了傷,我想要江後福看一下。”陳澈扯住她的胳膊。
江後福将狀态不對的陳澈帶到一旁,沈覺川跟上她,正好擋住視線。
陳澈在江後福的攙扶下還差點跌倒。
她癱坐在地上,呼吸很重,但卻在盡力讓自己不發出明顯的聲音。
她示意江後福将手伸出,在掌心寫下一句話。
眼淚無聲地在陳澈的臉頰滑落,她緊緊抿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江後福眉頭緊皺。
她明白陳澈告訴她的是什麼。
——石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