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她帶着一個‘高貴’的姓氏,所有純血統之間的社交都會邀請她,她身邊的那些所謂的朋友,也無一例外都是純血統。我記得有個和她總是形影不離的男孩,我一開始還以為她總歸還是能遇到真正不錯的朋友呢,結果那天偶然在圖書館聽到他們的對話,那個男孩和她說,‘克洛莉絲,我覺得你和你母親那種人不一樣,多和我們接觸,你會變成合格的純血巫師的’。哈,就好像他給了她多了不得的施舍一樣!”
“真惡心。”澤菲羅斯緊緊皺着眉,“但是為什麼我一直不認識她?——”
“她早就死了吧。”德墨忒爾說,“其實應該算是失蹤,但是在那個年代,失蹤和死掉又有什麼區别呢……具體的情況我不太清楚,那個時候我還小,有一天早上我正和你爺爺撒着嬌,要他帶我去花園裡騎掃帚,結果窗外有貓頭鷹來送信,你爺爺和我說着話,拆開了信,看着看着就忽然打翻了咖啡,哭着對我們說他的妹妹被殺害了。我還穿着睡衣就被他們裹上鬥篷帶去了魔法部,爸爸和哥哥去問你那個表姑媽的情況,得到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失蹤。”
“那你們一定很難過……”
“什麼?……不。”德墨忒爾輕描淡寫地道,“你爸爸和克洛莉絲關系不錯,他很難過,但我不是。我那時候都要恨死她了。都是因為她,朗格家的頭發才會像是瘟疫一樣頂在我們頭上。他們笑話我的頭發,不斷地問我的姑媽到底是怎麼勾引到純血家族大少爺的……我把自己的頭發染成黑色,那些女生就把我拖進女廁所,将卸妝水潑到我頭上……結果她和她媽媽死去了還要讓我的家庭愁雲遍布,憑什麼啊?我讨厭她。”
“那些人憑什麼欺負你?!”
“人總是會欺負異類的。”德墨忒爾聳了聳肩,“可能我就是個異類吧……我不想對着一個我讨厭的人的墓碑擠出眼淚。現在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這件事對于你爸爸和你爺爺來說是永遠無法揭過去的傷痛,但對我來說反而是從憎恨中慢慢自我開解的過程。我慢慢地能回憶起我七八歲時也曾高高興興地等着我的表姐來家裡玩,她永遠都冷冷淡淡,她永遠都皺着眉頭,然而她長着和我一樣的頭發,我們是一家人。哥哥告訴我表姐以前也很開朗,所以我期待着,我期待着姐姐有一天也會對我笑,我期待着去了學校之後能和她有更多的時間待在一起……但那都隻是期待而已。
“霍格沃茨對我來說,并不是什麼值得記憶的七年。在我的表姐死之前,我是所有人的樂子,在她死去之後,我是個長得漂亮又沒有朋友的異類。男生們抱着玩弄我的心情追求我,被我拒絕就在我的飲料裡放膿瘡藥水;女生們嫉妒着我的臉又要罵我長得醜,每個惡毒的魔咒從來都是照着我的臉招呼……誠然我并不是什麼好性格的人,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活該遭到這些惡意。從我七年級發售我的第一張專輯開始,媒體就一直好奇我的感情生活。真好笑。我沒有感情生活,除了我的家人,沒人給我感情。
“我是自豪又自大的,親愛的,我自己走出了泥沼,我即使在被他們欺負得最厲害的時候,每天也要化上妝去上課,臉上帶疤都不影響這個,滿臉膿包都不能阻止我化妝。我的作業被他們丢進了盥洗室的馬桶,那我就再寫一份。他們罵我是個赫奇帕奇飯桶,那我就嘲笑他們還考不過一個天天被人撕作業的飯桶……後來,七年級時我寫的歌意外走紅,我去唱歌,我發了專輯,突然之間好像所有人都變成我的朋友了。那個滿臉痘痘的拉文克勞女生說她和我從一年級就關系很好,那個長着老鼠牙的斯萊特林男生說他差點就和我發生關系了……真了不起,哈,我那時突然開始理解克洛莉絲了,在此之前我一直憎恨着她。我在聖誕節假期一個人偷偷開走了家裡的車去了他們的墓地,在她那個并沒有埋着屍體的墓碑前放了一瓶黃油啤酒。我說我恨你,我覺得是你害得我過了生不如死的七年,是你毀了我的校園生活。但是真正讓我受到傷害的是那些人渣和敗類的惡意,所以我意識到我的恨是錯的,是那些令人作嘔的思想與人性,它們害了我,也同樣害死了你。我沒法騙自己去愛你,但我為你哀悼,願朗格家的花每年都會豐收,我每年都會把最美的花帶去給你。”
風吹過院子裡的紫羅蘭,帶來長久的靜默。澤菲羅斯定定地看着不遠處的一朵花瓣繁疊的奧斯汀玫瑰,良久,才慢慢開口:
“我從來沒在去往墓園時認真觀察過墓碑……很抱歉,我想我下次也要帶一束花去。”
“那我們就一起在院子裡紮最漂亮的花束。”德墨忒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小夥子,我解開了你的疑問,但飯還是要吃。快一點,我覺得我今天的手藝好極了。”
“誰聽完這麼難過的故事還吃得下飯?”澤菲羅斯抱怨着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我是說,姑姑,我忽然發現那位表姑姑的名字是克洛莉絲……我能理解爸爸是想紀念她……但應該沒有更多意思了吧?總覺得好尴尬!”
“哈哈哈哈哈——當然不會!怎麼可能有那種不靠譜的事!”德墨忒爾大笑着揉亂了澤菲羅斯的頭發,“聽着,親愛的,不管遇到什麼糟糕的事,飯總是要吃的。永遠要相信一切最壞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哪怕渾身傷痛,太陽還是照常升起,時間不會停下腳步等你。與其躲在被窩裡哭泣,不如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讓陽光暴曬那些傷口,去告訴所有人,傷疤是你人生的勳章。”